帶着疑惑,王夏至來到布展。
東直門外的布展外圍,用籬笆圍了起來,然後把布披了上去。
“這是哪家布行這麼财大氣粗,用這麼鮮亮的布做圍擋。”瞧瞧這布在陽光的反襯下,閃閃發光,往年好像都沒有。
“今年的莊家是江南趙家。”翠草說道。
原來江南趙家啊!
他家财大氣粗,難怪看着奢侈。
進了裡面後,更是布的海洋,顔色從茶白、碧水天、月色白、雲峰白、竹月、钴色、蘆灰、漸漸過渡到,紙棕、章丹、胭脂、绯紅、暗藍、绛紫、銅灰……
布料紋樣也從純無漸渡到暗紋、鑲邊、底邊、三分之一、一半、全紋……
今年布行真是審美在線!
每個攤位的顔色款式都是從淺到暗,從簡到繁,擺放整潔,讓人一眼看了就很舒服。
繡娘們的作品也是,每一寸絲上細節都讓人驚歎,仿佛這些物件都能躍出布面,活了過來。
真是看一件愛一件,讓人都想要……
也讓人想起以前的事……
從布料逛過衣料、再溜達過刺繡,再來首飾區,一行人逛了一個上午。
直到下午一點才準備回去。
再回去的路上,踏過甯榮街街時,王夏至喊了停下……
“你這逛了一天,除了大包小包的帶回來,還拐個人回來?”什麼人居然讓她帶回來。
王夏至說道, “熟人。”
這個熟人,以前也提到過,不過估計李延年也忘了,“記得在老太太院裡時,我幹完活後就會跑去玩,常常衣服不是髒了,就是被樹枝呀,石頭呀扯爛了,那日晴雯看到了,雖然說了一頓,但悄悄的幫我把洞補了。”
今日自己不把她帶回來,等待她的結局,或許就是一死。
若不知道還好,可知道了,還是不能坐視不理,不然,一想到這事,都會愧疚的。
“她的繡活真的很好,有一年過年時我還收到過她繡的襪子,可惜後來她過了寶二爺那伺候後,就很少見了。”全當為了當年的情誼。
“一時心軟就什麼也不顧了,也不打聽清楚。”李延年磨着劍口,好像記得以前是說過一人,“眼看人家就要當姨太太了,你把人拉回來,人家肯?說不定正想着法子回去。”
“那是襲人,不是晴雯。”
“便不是她,且不問問人家想不想回去?”畢竟多年伺候一場,眼看主子馬上要成家立業了,自己前程将定,怎肯就這樣放棄。
自己代入一下,伺候的主子再過二三年就能成家立業了,日後自己或許能晉升為姨太太,或許能靠着多年伺候的苦勞求個恩典,而現在,身無一物的被趕了出來,還要再被轉賣,說不定會流落風塵,甚至活不過明天,這怎麼讓人甘心,咽得下這口氣,死了也咽不下這口氣!
但,“晴雯她并不是家生子,是來投靠親戚,然後被賴嬷嬷看中買下來并轉給老太太的。 ”本就無依無靠,如何回的去了。
“賴嬷嬷?”
一說到賴嬷嬷,又是一個故事,“賴嬷嬷是老太太身邊的,她有兩個兒子,一個管着榮國府、一個管着甯國府,孫子更是當上了知縣,在京中還有帶花園的房子。”多少當官的都不一定買的起京城的房子,她家買了不說,還是帶花園的。
真的,除了名頭上,賴嬷嬷一家有地有院,有仆有奴,有錢有産,妥妥的地主老财啊!
“她家簡直就是兩府下人們的奮鬥目标。我娘以前還說,老了要是能住上賴嬷嬷家三分之一的房子,就知足了。”
“你娘心願也算了了。”現在雖然沒仆沒奴,但也是有房有錢,過的尚可。
“了什麼呀,以前是剛剛好,現在多了人,想換大房子了。”願望都是随時在變的,以前想着有個房就好,現在想到是寬敞,不但要一家子能住的下,還有這個離了好久的女兒,也要有個房。
說回正題,“晴雯雖然無依無靠,但也跟過賴嬷嬷、伺候過老太太,也算拿着一手好牌,怎麼就打了個稀爛,”有老太太與賴嬷嬷兩張虎皮在身,怎麼就落到如今了。
“有些人虎皮穿的久了,就會忘記自己的位置。”李延年将劍身一翻,接着磨“内宅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牌再好,穿的再厚,也抵不住風吹時。”往日的功勞再高,也抵不過現今,不能在風裡抵住,就會被吹走。
“知道了。”頓悟了的王夏至點點,“還是住前院安全。”一人住就抵過後院的廟小妖風大。
李延年一聽,笑了笑,表示肯定,“對,‘前院’安全。”
說完人了人,回歸問題,“你說我該怎麼安置人?”
一時心軟要了人,但絕對不能留在身邊,因為自己現在是吃住在别人家,不可能還帶個陌生人回來。
用嬷嬷的話說,長的太俊俏,又是伺候小爺的,還被當家太太趕出來了,世人第一反應怕是這丫鬟不安分,身子還不知到清白不清白。
自己或許知道晴雯并不是這樣的人,但其他人不知道啊,留在這裡要是起了什麼謠言,誤傷到了李延年,可就是自己的不是了,
所以還是要将人另一處安頓。
"要不,我先問問她是怎麼想的,實在不行,給她些銀子,讓她自己安頓吧。"自己也隻能給些銀子,其他的估計也幫不了。
李延年點點頭,“你不是說她繡活很好嘛,若實在無處可去,咱下江南哪年購了幾處産業,其中有布店,就讓她到哪裡去吧。”
“行,”王夏至點點頭,便起身道,“我這就跟她說去。”
見人走後,李延年緩緩的擦拭劍身,直到劍身能映出人影來,才道,“請安嬷嬷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