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诩眼睛一圈已經紅紅的,眼眶滿滿的盛着眼淚,最後盛不住,沿着眼角滾滾落下,滴過耳垂。
沈大夫撚過譚诩肉肉的耳垂,透明的淚水沾在他的指腹,他還仔細的碾磨了一番,淚水在他的皮膚上消失。
“繼續哭,還不夠!”沈大夫俯身垂下,和譚诩不過三寸之距,呼出的氣息彼此融合,他的語氣越發添了幾分邪魅。
譚诩的眼眸懵懵懂懂如同稚子,要配合着哭,不由發出抽泣聲,不想發出這樣軟弱的聲音,又壓抑住,隻是給他眼淚。
譚定和田桐忍不住的擔心,要圍上來看着,又怕造次了。
陳大夫也站在譚诩身邊觀察,溫和的解釋道:“是好情況,淚水清澈,淚水充沛,淚水幹淨,沒有粘稠的分泌物下來。”
在譚诩淚水的洗刷下,沈大夫翻着上眼睑和下眼睑查看,直到譚诩再流不出眼淚了,沈大夫才松開對他下巴的桎梏。
譚诩眼皮腫脹,眼眶比正常哭過的還要鮮紅許多,臉上因為憋着氣息,也泛着潮紅,臉頰都是淚痕。
田桐要給他細細的擦拭,譚诩自己接了帕子,嗡嗡的道:“娘,我自己來。”
沈大夫看着譚诩上鈎的眼尾,道:“你們出去吃飯吧,能不能治,下午給你們答複。”
譚逖家和醫館有很長一段路,兩位大夫又很仔細的檢查了一番,這個時間,接近午膳時分了。
這條街除了一個巨大的醫館以外,都是吃食的鋪子和可以供人休息的小客棧,譚定找了一家好館子,點了滿滿一桌子的菜,道:“我覺得今天有眉目,沈大夫畢竟是進過唐府的大夫,還有陳大夫,特别是陳大夫,看着很有懸壺濟世的氣質。”
就是等待的心情有些煎熬,沒有胃口,譚定特意點了滿滿的一桌菜,四個人也吃得比往日少了很多,吃完回到醫館,醫徒在門口守着,道:“兩位先生還沒有商議完畢。”
譚家人就在廊上等着。
等得無聊,譚慕妍道:“我去買包跳蚤藥,這幾天小貓天天來,我看見跳蚤在它腦袋上爬,得給它除除。”
譚定無奈的搖搖頭笑。
外面無意經過的小野貓,譚慕妍看到它瘦骨嶙嶙的,扔了一塊肉給它,它吃了一次,可不就天天來了。
任何時代,大城市的醫館,生意都是很好的,全天候的忙碌不息,譚慕妍站在一個藥房管事的前面等了等,輪到她才上前道:“大夫,買包跳蚤藥。”
藥房管事,也是一個醫術不錯的大夫,手上審着上一家的藥方子道:“人用還是畜生用?”
夏天,跳蚤虱子高發季節,隻要長毛的,平時不注意衛生,都會長。
“寵物用。”譚慕妍強調,道:“小貓,一兩個月,麻煩大夫給我拿好藥,藥性溫和一些。”
藥性溫和,藥價就貴很多了,跳蚤藥的差價能相差幾十倍,藥房管事擡頭,見譚慕妍下着碧羅裙,上面穿着一件織有花紋的銀朱色窄袖衫,挎着一個與裙同色的褡裢,梳着垂鬟分肖髻,發分四股,結鬟于頂,其餘部分不用托拄,自然往右邊垂下,編了辮子,垂于肩上,發髻上隻配了兩個木簪子,再沒有其他的首飾,極簡之下倒是清麗脫俗,純真純情。
藥房管事讓醫徒給她拿一份最小劑量的,也要二十文的那種跳蚤藥。
譚慕妍走到他副手那邊付了錢,醫徒取了藥給藥房管事确認過,才遞給譚慕妍。
譚慕妍聞着一塊象棋大小,輕飄飄的藥包往回走,她身後一個中年男子,穿了一件素淨的細緞長袖袍,眼底烏青,額頭密密麻麻浮着一層汗水,臉色蠟黃,手捂着胸腹,微躬着身,頭往前伸着快沖,和譚慕妍是同一條路。
一個十幾歲的小醫徒看這種拼着一口氣往前沖,不知道下一步是不是要倒下的沖勁,上前關心他,想攙着他走,被他用肩膀頂開了。
小醫徒拉住他的長袖末端,袖子繃直往後褪了些,露出裡面一把亮锃锃的菜刀。
“你……”
既然已經是現出了刀,中年男子也不管之前要砍誰,眼眶抽搐着跳動,操起菜刀,一刀砍到小醫徒的脖子,血濺得三尺高,小醫徒捂着自己的脖子張着嘴‘哬哬哬’的發着恐怖的聲響倒下。
啊!
周邊有個濺到血的,直接走不動道,癱軟在地,更多的人尖叫着往四周跑。
譚慕妍正把藥包放進褡裢,忙回頭,見到這個人是沖着自己的方向來,放在褡裢内的手,一邊掏着一把雕刻刀,一邊往前跑。
又一個婦人被砍倒,她抱着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把孩子往前抛出去,目光充滿了乞求,求前面的譚慕妍接一下孩子。
母親!
譚慕妍不想管别人的,但是她拒絕不了一個母親乞求的眼神,伸出左臂去接了那個孩子,這一耽誤,那個中年男子已經逼到身前,一刀劈下,又揚起手,第二刀即将劈下來。
譚慕妍左臂一痛,抱不住一個五六歲的孩子了,順勢放在地上,右半邊身向前轉,讓左半邊身可以轉向後躲避,右手握着一把直刃雕刻刀揮出,紮了過去。
譚慕妍的雕刻刀紮在中年男子小手内側,刀刃短,刀身全入也沒有紮透手臂。
鄭焞從後方一手握住中年男人的肩關節,一手去奪中年男子手裡的菜刀,待看見中年男人身影罩着的人,是譚慕妍時,一手捏碎了中年男子的肩關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