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補了個冷笑話。

“以後選人進府，底細查的幹淨一點。本事可以一般，人不能太單純。”

反正她也不挑剔飲食，能吃就行。江見月委婉地給了齊廚單純的評價，社畜經曆過多年社會捶打，時常保持着平淡接受人生背刺，修養躺平，不輕易罵人的生活觀念。

當你跟人計較的時候，你會發現值得計較的事情越來越多，保持微笑就好。

“學生明白。”

好學生，勤于從錯誤中總結經驗的江水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打算，回府後她就召集府上幕僚，制定一個詳備的審查方案，下次再進人一定要把她祖上三代都查出來。

江見月打算回去瞧瞧空有美貌卻很想用才華吃飯的齊廚打算作什麼，大震人受赤杯鐘愛又喜歡找強壯英俊的男人生孩子，經久流傳下來幾乎人均容貌姣好體格康健，雖然齊廚在大震美人堆裡顔色一般，但在顔控江見月眼裡也能讓她網開一面，腦子不好使的笨蛋美人，隻要不出大亂子，養着就養着吧。

準備抽身的江見月看到了身邊默默跟了一路，一句話不說的慶世女，他一直安靜的跟在京兆尹和左相身後，隔着不太遠的距離，一般人既不會聽到左相幾人的私下交談，也不會擋路礙事。

江見月那無處安放的憐愛之心又散發了出來，她主動走上前柔聲詢問，“一個人待着會害怕嗎？”

“我不害怕。”

姜雪城搖了搖頭，看向少有流露出溫情的左相，左相還是像多年一樣年紀輕輕就收人追捧，不論是在穎王府還是中樞朝堂，都猶如衆星拱月一般被衆人敬畏，習慣歐指氣使發号施令，明明是一個性格如此惡劣的人，卻又有很多人圍在她身邊自願做她的刀劍，以左相的意願為指針。

他的注意力全然不在左相幾人的交談上，他隻看着衆人擁簇的左相發愣。

這就是權力的滋味嗎？

母親、左相和溫姨，甚至是皇妹們，她們都能肆意去做她們想做的事情，去參政去從軍去教書探險，為什麼他也是皇帝的孩子，暴露身份卻隻能被送進種宮囚禁。

姜雪城見過種宮裡的男人，他們一個個衣食無憂，享受着被女人們珍藏呵護的生活，平時幹的最多的就是鍛煉他們那身硬梆梆的肌肉，保持俊美健壯的體态，甚至會恬不知恥交流如何讓女人更快樂以至于迷戀上他們的技術。

他們甚至不讀書，隻要待在那座華美的宮殿裡，有的是人精心照顧他們，他們隻會打架，在賽場上宣誓自己的雄風，引來女人們的尖叫歡呼。

姜雪城有時會感到一種割裂的痛苦，他既不是女人，又不能像男人一樣因為那些無聊的事情感到快樂。他是在女人堆裡長大的，他和她們是一樣有理智有思想的人，他為什麼不能有得到權力的機會？

“姐姐，我自己可以的，你先去處理自己的事情吧。”

姜雪城仰起頭，聲音弱弱的但又很平和，他早早就學着去接受世事坎坷，一味的發怒暴躁解決不了任何事情，母親和左相都不會做這種無趣的事情。

零散的陽光透過院中繁茂的枝葉照到他雪色的脖頸上，顯得人越發蒼白無害，面上越是可憐無辜，心底就越是忮忌，齊善言的命多好啊，就因為是個女人，這麼愚蠢也能做到多少他做不到的事情，稀裡糊塗就能攀上左相的大腿。

如果他是齊善言，他絕對不會辜負這樣的大好機會。

明明是被當做嫌犯，姜雪城卻并不在意，這是他出身的另一項好處，隻要陛下沒說賜死他，他就依然是宗室子，是除了左相這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以外必須要給他留顔面的皇族。

姜雪城是在江見月離開後一段時間抵達莊相雕刻間的。他來是想問問莊相對方給他的同心盅如果隻被一個人使用，服用過解毒丹後還會不會有副作用，卻意外看到莊相一個人待在屋子裡遙遙望着木架上的桃花，在幾聲艱難的咳聲中，咳出來一些暗紅色的血迹。

莊相很注重個人儀态，哪怕這個時候她也沒有任何失态，依舊風度翩翩優雅端莊，在她看到姜雪城之後，隻是久違的蹙起眉注視着他，然後露出帶着愉悅和惡意的笑容，“左相來過了。”

你的秘密她都已經知道了，這次來就是警告我的。

你也是我看着長大的，我憐惜你還來不及呢，我沒有什麼能幫到你的了，但是提前知道秘密暴露，也會有時間應對吧。

莊相才不知道姜雪城隐藏的秘密是什麼，皇帝對很多事情都監管嚴密，她隻是零碎查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但這又怎麼樣呢，隻要能給左相添點堵，她樂意為之。

姜雪城有一瞬間覺得通體冰涼如墜深淵。

他胸口的衣襟裡藏着莊相留下來的密鑰，裡面有莊相留下的一些隐秘遺産，姜雪城不知道莊相為什麼不把東西留給她的學生或者女兒們，也不知道莊相是怎麼想的，但東西到了他的手上他絕不會放棄。

那塊鑰匙冰冷冷的，貼在他的心口，然而他的心又是熱的，仿佛在火爐中炙烤一番，帶着滾燙的灼傷感。

江見月收回視線，将身上的外衣披在慶世女身上，轉而對京兆府尹吩咐，“好好照顧慶世女。”

現在回憶起來，她來做客的時候莊慧師就已經談論到生死之事，大有人生無常之感。堂堂一品大員，緻仕沒幾天，如果有人能在她的家中謀殺她，那也太小看大震京都的安保系統了。

“下官一定好好照顧殿下。”

甘育信心滿滿回複，在好好照顧上加重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