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将他們擺布的,是身旁兩個戴着高帽的颀長人影,一黑一白,分外引人的眼。
但有些魂靈還不願離開,于是黑的那個兇神惡煞道:“你已經死了,還不乖乖同我入輪回!”
白的那個慈眉善目道:“你今世已圓滿,若是乖順些,配合我們,來世定當會投個好人家的。”
可謂是一軟一硬,軟硬兼施,将人就這般哄走了。
但最震驚的并不是這個,而是眼前數對的黑白人影。
原來黑白無常不止一對啊!
“徐州牽連的人太多了,工作量也不小,便派了這麼多對黑白上來。”沈槐安在一旁解釋道。
他這一說話,忙得焦頭爛額的衆多黑白全都瞧了過來,眼神俱是一驚。
“小公子怎得過來了。”
“閻王爺太狠了吧,怎讓他來督工。”
“别廢話了,快些勾吧,早點散值,回去休息。”
……
衆人叽叽喳喳一下,很快就安靜下來。
楚楹眯起眼細看了看,本是好奇他們是不是有不同面貌,但無奈根本看不清,隻能看出黑的長得較為兇狠,白的較為慈善。
她放棄了,隻是覺得很有意思,不知覺間走了過去,還沒走幾步,就有一個黑人影走了過來。
“哎哎,這還有一個!”
另一個白人影過來打了他一下:“沒瞧見是小公子身邊的人嗎!”
而後又轉過來溫聲細語又十分禮貌道:“小姑娘好呀!”
楚楹不知如何稱呼,隻能回道:“白無常好。”
這一回應引來了不少目光,他們都樂呵呵道:“小姑娘真有意思,也喚我一聲聽聽。”
“我還是第一次與活人說話呢,還是這麼活的活人!”
“我也是,那我就原諒這次的臨時差事了!”
“呸呸呸!小公子還在,你說的什麼渾話,當心連累了我!”
“啊對,呸呸呸!”
……
天呐,真有意思啊。
楚楹雖沒說出來,但她的表情形态無一不呈現出她的想法。
她收回了驚奇的眼神,微微長大的嘴巴,受寵若驚的笑意,變成了淡然自若的模樣。
“看完了?”沈槐安靠在樹上笑得開懷。
楚楹笑着點點頭,輕聲道:“他們工作忙碌,我還是不打擾他們了,能與他們說上話,已是我經曆的一大奇事了。”
“好。”沈槐安點點頭,帶着人往前走。
末了想起了什麼,回頭看着上夜班的黑白們,神色淡漠,一如以往平靜道:“好好幹,我會看着你們的。”
真真是毫無感情,純屬壓榨打工人!
衆多黑白應了一聲,也沒人在閑聊了,而是面目專注地忙碌起來。
沈槐安滿意極了,低頭看着楚楹笑道:“走吧。”
楚楹眨眨眼,心裡的澎湃還未停下,仍是新奇極了,也不覺得山路陰暗,隻是心裡樂呵呵地往前走。
終于行至一棵樹前,她停下了腳步。
楚楹伸出手來摸了摸樹幹,燦爛道:“你好呀,小樹妖,我們又見面了。”
樹幹上顯出了人的五官,歪七扭八的肢體扭動了一下,整棵樹就活了過來,它笑嘻嘻道:“姑娘在摸我的臉……嘻嘻嘻嘻嘻……姑娘好呀。”
楚楹也不惱,隻默默地将手拿開,好聲好氣道:“小樹妖,你當初用傳送結界送我進過一個村莊,如今我想再進一次,你能幫幫我嗎?”
歪脖子樹聽了這話,竟是生氣地撇了撇嘴,“哼”了一聲:“我不要,你當初還要用火燒我呢!我好心救你,你還想燒我!”
“是我不對,我向你賠罪,你能幫幫我嗎?”楚楹再一次好聲好氣誠懇道。
歪脖子樹見她态度這般好,也軟了下來,有些動搖了。
“山中這些人今日突然不見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在村莊裡……”
“他們離開了,從此以後你們就能正常修煉了。”楚楹笑道。
“離開了?這麼突然啊。”歪脖子樹又驚又喜,後又覺得悲傷,嘟囔道,“老前輩要是還在就好了。”
“什麼老前輩?”楚楹覺得這妖有些可愛,有了想要與它聊聊的心思,幹脆就坐了下來。
“我自小長在這裡,在我剛修出靈識之時,山中突然出現了一大批人,這些人像活死人,身上陰氣重得很,影響了山裡的靈力運轉,然後那些飛禽類的妖,它們有腳有翅膀的,幹脆就跑了,隻留下我們這些動彈不得的植物妖。”歪脖子樹想起往事,欲哭無淚。
它的枝幹開始變得濕漉,分泌出樹脂來。
“然後那位老前輩,分明都要修成人形了,應是受這個影響,渡劫失敗,消亡于世了,自此以後,其他老前輩就告知我們,不要與那些人打交道,要躲着他們,不要染上陰氣。”
“就這樣,我們日複一日地在山中生存着,努力修煉着,現在那些人終于走了!我……嗚嗚嗚……我激動……”歪脖子樹用枝幹捂起了眼,痛哭流涕起來。
兩個人就這般默默聽着它哭了一會兒,沈槐安沒忍住,開口道:“哭好了嗎?現在可以送我們入村莊嗎?”
歪脖子樹止住了哭,騰開枝幹,看了看眼前的這個男子,這一看,又驚又怒。
“你你你……就是你,你把我的枝條割斷了!你還威脅我!讨厭的家夥!”
“如何。”沈槐安平視着它,似笑非笑,語氣平淡道。
歪脖子樹想起了那日的經曆,縮了縮脖子,閉上了眼,也不願與他們說話了。
楚楹不解地朝沈槐安眨了眨眼。
沈槐安這才慢吞吞道:“我那日心急了些,見它修為尚可,病急亂投醫了……”
楚楹十分理解地點點頭,又扭頭示意了一番,炯炯有神的眼裡極具鼓勵意味。
沈槐安抿了抿嘴,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