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倆人前往沛縣,接走了呂公和呂母。
呂釋之從小由嫡母養大,在父母面前很是說得上話。他添油加醋地訴說了劉季老兒的無情無義:老東西在外面花天酒地,把妹妹關在一間又小又破的陋室之中,不見天日,以淚洗面。
“女兒啊,我可憐的女兒啊!你這個老不死的,天地間那麼多好男兒,你偏要把女兒嫁給那個人渣!你賠我的女兒,賠我的女兒!”呂母哭天搶地,話到傷心處對着丈夫又踢又咬,拿腦袋去撞他。
兄弟二人費了好一番力氣才将這對貌合神離的假面夫妻撕開,呂澤瞪了弟弟一眼,有氣無力地說道:“事已至此,你少說幾句。”
嘴長在自己身上,少說幾句怎麼能夠?
呂釋之騎着小白馬,在父親和嫡母的馬車之間來回往返,訴說着劉季老兒的不仁不義:妹妹,我可憐的妹妹,至此一去兄長再也見不到你了!
母親,此言差矣!俗話說:愛其母,抱其子!妹妹如今下落不明,盈兒的太子之位隻怕也是保不住了!言盡于此,請大人節哀!
父親,糊塗的父親!待到劉季得了天下,他的身邊還會缺女人嗎?說什麼奇貨可居,您當初不如再往東走幾步,把女兒嫁給項王,至少項王更加俊美,年輕!天下之勢變換莫測,你如何信誓旦旦地說劉季就一定能是最終的勝利者?所謂榮華富貴,不過是昙花一現的表面風光!古往今來,哪個世家大族把自己的未來系在女人的裙角上?啊,你為何打我?
母親,母親不要多慮。盈兒小小年紀就失去了母親,那樣的父親不如沒有!所幸他還有我這個舅舅,我一定會把他當作自己的孩子,好好撫養他!
呂澤受不了了,大吼一聲:“閉上你的嘴!”
呂澤繼續說道:“值此危難時刻我們一家人應當齊心協力,盡全力保住盈兒的太子之位。項籍搶走妹妹,一定是為了和漢王談判,我們絕不能自亂陣腳,要穩住漢王,盡全力救回妹妹。”
呂釋之開口:“你怎麼知道他搶走妹妹是為了和劉季談判?項籍殘忍好殺,韓生被他烹了,王陵的母親也被他烹了。你怎麼知道下一個不是我們的妹妹?”
呂澤:“兩軍交戰,綁架敵人的家人是為無恥。他若是有把握正面戰場上打赢,為何會去綁架一個弱女子?他是想以此作為要挾,必要時迫使漢王退兵。”
呂公最為看重的女兒被捉走,心亂如麻,一路上鐵青着臉,如今聽了呂澤一通分析,頓時舒了一口氣:“澤兒所言極是!等到見了漢王,你們倆切不可胡攪蠻纏,要恭順,要謙卑。以柔克剛,徐徐圖之。”
呂釋之若有所思,于是說道:“天色尚早,我們不如去豐邑接漢王的父親吧。”
呂澤:“不去。”呂澤心想:劉季老爹的命是命,我妹妹的命就不是命嗎?最好他們前腳剛走,後腳追兵就殺了劉季全家,以瀉我心頭之恨。
兄弟兩人抄小道,避開官兵,走走停停三五日,前往荥陽與劉邦的大軍彙合。
劉邦這幾日正心神不甯,聽說楚軍在豐沛一帶挨家挨戶盤查,搜捕他的家人。此時見呂氏兄弟回來了,他激動得親自出城相應。
呂澤含笑打開車門,劉邦彎着腰,将嶽父大人請下車來。呂釋之那邊也将嫡母接下了車。
劉邦懵了:“我的父親呢?兄長前往豐邑,如何不見我的父親?”
呂釋之低頭,一臉羞愧。呂澤歎了一口氣,說道:“我兄弟二人前往豐邑,誰知豐邑到處被楚軍團團圍住,莫說是人,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于是又前往沛縣,楚軍明火執仗,四處喝問行人,捉拿大王的三族。我們兩兄弟是在小路上遇見了逃難的父母,才将二老帶回的。”
兄弟倆身後都是呂氏的親信,此時衆人也紛紛作證。
呂母撲進丈夫懷裡,聲淚俱下,哭訴自己沿途吃了許多的苦。呂公輕拍她的背,耐心安撫:“平安就好,一家人最重要的是整整齊齊。”
這兩人看起來就跟正常夫妻一樣正常。
劉邦心情複雜,口中喃喃自語:“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劉邦原本就十分感謝嶽父将呂雉嫁給他,此時由于自己的失誤,以緻妻子被俘,更是羞愧不已,于是加倍地孝敬嶽父嶽母。
過了月餘,陳平回來了。
呂雉被俘後住在彭城王宮的一座偏殿裡,沒有性命之虞。那裡有重兵把守,陳平無法和她取得聯系。
劉邦的父親和二哥一家也被項羽抓走了,不過這群人沒有那麼幸運,項籍将他們關在軍營裡,戴上鐐铐。
得知呂雉還活着,她的父母兄長們都很開心。呂釋之把自己最昂貴的一件錦袍送給陳平,又送他十枚藍田玉佩,請求他再次前往楚營,打探妹妹的行蹤。如果可能的話,将呂雉帶回來。
陳平摸着錦袍上的金線,又對着光線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心想這可是金子做的,抽出來能換不少錢,樂得合不攏嘴,當即滿口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