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舲被李嘉同這一抱,沒站穩,直接拉坐在地上,湘舲見李嘉同的臉在她靴子上擠成個大包子,不由得想起小時候,她有一次覺得那張臉圓圓的,掐上一把一定很有趣,那一次直接把李嘉同給得罪了。
湘舲故技重施,狠狠地捏着李嘉同臉上的肥肉,将人從自己的腿上拉下去,她剛将李嘉同拉起來,就看到兩雙腳一左一右,走到她面前。
李岚和顧不也同時出現,湘舲耳朵嗡的一聲,隻覺得血急速上沖,滑過太陽穴的時候,她都能感覺到劇烈跳動。
李岚雖說喬裝改扮,但那一身正中帶邪的氣度,和對面那個邪的風流,正的也風流的人,實在判若兩人。
一個正義凜然,一個扶風弱柳,别的不管,眼前這兩張臉都是湘舲喜歡的類型,兩人站在一起被湘舲幾乎無禮的視線,打量好幾個來回。
兩人幾乎同時伸手,各自身後的人趕忙跑上前來,将湘舲腳邊那坨腌漬入味的肉拉走,随着湘舲将袍角從李嘉同手裡扯出來,兩人的眼神終于劍拔弩張的從湘舲身上移開,看向對方。
空中煙花爛漫,而湘舲眼下卻是一片沉寂,微妙的透出些令人捏把汗的較量,李岚玉樹蘭芝鎮定自若,顧不也清麗脫俗目光逼人。
顧不也歎息道:“我們做了這麼多年的對手,數度交鋒,九欽師幾乎将袖閣把控到幾乎徹底淪為又聾又瞎玩物。”
“李岚,你留着袖閣一口氣,讓它變成金錢的奴隸,權貴的奴隸。你到底想玩什麼?”顧不也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幾乎笑彎了,可那裡面飄的是寒冬臘月的鵝毛大雪。
李岚嘴角微微提起,算不上輕蔑,但意味濃重,他從沒忘記眼前人,帶給他怎樣的一段經曆,要說是恨就太小氣了,看着那張幾乎沒有任何變化的臉,他估計顧不也沒有認出他。
他一直認為顧不也就是個徒有其表的流氓,一個出賣色相的男人,仗着袖閣和翼王的殘兵,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要麼内心強大,要麼内心瘋魔。
他不動聲色的說道:“有誰會拒絕睡在金山上,我說過了,我隻認黃金不認人。”
“她,你也不認?”顧不也突然發難,湘舲愣了一下,笑開了,她發現顧不也也有吃癟的時候,拎她出來當暗箭,大概會中途爆炸。
湘舲笑的肚子抽痛,對顧不也說道:“你錯過了一次殺他的機會,再想來第二次怕是要等下輩子,此君記仇。”
湘舲直起身子,用手背拍了拍李岚肩膀,“利用他不如拿下他,他腦袋裡裝的東西可不是糞土,此賊義氣。”
“讓我跟着他,那得有名分,他給的了嗎?”顧不也饒有興緻的看着湘舲。
湘舲突然狡黠一笑,心念轉動,“誰說讓你跟他,你我臭味相投結拜如何,我也混個二當家。”
“他能壓榨我,是因為袖閣在岐國境内,你,也想白撿便宜,憑什麼?”顧不也這輩子還沒聽過這麼大的笑話。
“憑什麼?憑袖閣接了殺我阿爺的活,我若想攪得袖閣雞犬不甯,有他在,你今天可攔不住我,你應該知道我在長安的風評極差。現在你就給個話,你認我做二當家,還是我從殺他開始。”湘舲手伸向亭中殿,隔空一指。
顧不也那雙陰狠的雙眼剛要發作,漸漸隐忍下來,湘舲路子野,和他的随心所欲不同之處,在于他沒什麼立場。
白舲為什麼想加入,他看不清,卻一瞬間被湧出的酸澀淹沒,人人避他不及,她不容拒絕的靠過來……
二當家?算計白簡鴻的一些列陰謀,袖閣的兄弟們可都是出了力的,嚴謹一點,算是不共戴天之仇,往後兄弟們能有活路?
他僅是設想湘舲站在他身邊發号施令,脊椎就僵了。
正頭皮發麻,他和她的眼睛在空中撞落一場缤紛,那其中呈現的居然是心心念念的期待感。
顧不也說起來算個孤兒,那年的大雪他到現在都記得,他祖母已抱不動他,硬撐着最後一口氣,将他放在破笸籮裡用一根麻繩拴在肩頭拉着,深一腳淺一腳往鎮上走。
祖母倒在鎮口,已經說不出話來,看着他勉強伸出手,指向鎮子,無聲的告訴他走進去或許能活。
來來往往那麼多人,沒有一個人願意對她祖孫二人施以援手。
有記憶以來,顧不也沒遇到一個好人,不管是私塾人面獸心的賈先生,還是鐵匠鋪老陳的蠻妻,販賣花種的雲雲将他拐到滇國,差點拿他種花。
點滴善意隐沒在,行善而不揚名的行為裡,他怎麼看得到呢?他隻看得到,以毒攻毒,以惡制惡。
紫藤花球從屋檐下垂落,花朵緊緊相擁,沒有盛開的餘地。
顧不也涼涼的開口:“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