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您是打算把自己,給睡死嗎?也真是奇了,您跟這張床有仇似的,一睡就沒個日子,快起來走走吧!聽說夫人今日出宮,過府來瞧您,您打算這麼見她嗎?”鏡譚居高臨下的看着湘舲,一手握刀,另一隻手兩根手指捏着片下來的烤羊腿肉,看着頂着一頭雞窩暴起的湘舲。
湘舲伸手去奪鏡譚手裡的羊肉,鏡譚手掌高舉,用刀擋住她,她輕側腰身,避開刀刃去勢不減,斜劈下去,将刀柄按向鏡譚,掌風綿柔,就勢一帶将鏡譚抵在床圍邊。
“床不就是用來睡的,這是它的宿命。”湘舲奪過鏡譚手中的小刀,轉身去剔羊肉,“你能不能别學府裡的婢女翹着兩根手指頭,妖娆不适合你。”
“您說的沒錯,可也得有個人跟您一塊睡,那才有意思。”鏡譚靠過去,在湘舲耳邊小聲征詢:“娘子,不如,我把九王爺紮暈了,捆床上可好?您睡床也是睡,就手把他睡了,省的不甘心。”
湘舲騰的站起身,一嘴的羊肉還沒嚼爛咽下,鼓着腮幫子,指着鏡譚怒目而視,最後吐出幾個字:“我謝謝你!”
湘舲幻想過楊花撲帳,翠被籠香,桃面映喜,月光灑窗,一世一雙。
喜歡一人就是一場幹柴烈火,她不是沒想過,睡了他李岚,讓他成為她第一個男人,但她心裡夾雜着強烈的怨念,不夠純粹,不是她想要的。
啃完骨頭,湘舲心滿意足的泡了澡,精神煥發的一邊梳妝,一邊聽鏡譚說起這兩天發生的事。
得知商行的計劃在順利施行,已經确認幕後收糧的确實是北燕國,他們花重金在三裡鎮軍糧庫房隔壁,租下最大的一間庫房,陸續将糧食盡數運抵後再沒動,看上去一切正常。
一旁的軍糧倉庫到是時常拉着糧食來往軍營,商行收糧的意願,他們表示過些日子他們統計完數量,若有富餘,他們願意考慮。
聽說李岚不知道用什麼辦法,成功将孔明燈吹出了宮城,檢查發現那些燈燃燒後産生的煙霧有毒,但好在數量不多,沒有造成大範圍的恐慌,九欽師将其秘密處理了。
關于赤色調馬令,已有眉目,有十個人,同時從各個暗口子偷偷出城,具體去向還在調查。
其中三個靠近過三裡鎮?範子計然曾有書:五谷者,萬民之命,國之重寶。糧食問題關乎國策民生,是非常重要的戰略物資,這碗飯對于每個人來說都是頭等大事,不容有失。湘舲心頭一時間聯想起好幾件事,幾經思量,她似乎發現一場驚天的洪流已經将整個岐國的吞沒在即。
她頓覺腳下升寒,什麼時候開始的?阿爺可有發現,還是正因發現這其中的關鍵才被人滅口。
在她眼前似乎正在上演一場無聲的政變,昨日盛景還曆曆在目,轉眼間破碎将至。
她心頭焦慮起來,萬千思緒催着她決定親自去驗證心中的想法。
她将手插進水中,油花和焦黑的碎肉瞬間飄上水面,她淡淡的開口:“鏡譚,你找兩套素袍,我們出去一趟。”
李岚回府,馳衍回禀的第一件事,便是白家娘子,又不見了,聽聞李岚手不自覺的攥緊了手中幾張文書,望向後院的栀子花。
花叢盡頭白湘舲兜兜轉轉,将身後的眼睛甩開七七八八,正要從藏身地出來的時候,突然感覺後背一凜,她突然回頭,卻什麼也沒發現,内心緊迫起來,她已顧不上,被李岚發現她又私自離開會不會擺臭臉。
湘舲日夜兼程,終于趁着夜色來到三裡鎮軍糧倉庫。
鏡譚一臉困倦,哈氣連天,二人找到一個草垛把身體埋進去,湘舲輕聲道:“你先睡會兒,等後半夜我們出去看看。側過去睡,别打呼,這裡有人巡視。”
鏡譚已經閉上眼,隻能看見一張嘴一開一合:“這,我能控制嗎?您到是睡了三天三夜,不管民間疾苦了,我這剛養起來的肥膘哪經得起如此磋磨,我……”
湘舲伸出手,點在鏡譚啞穴上,一動不動的仰天祈禱,千萬别下雨。
她眼神穿過層層麥稈,看向對面的糧倉,黑壓壓一片,與軍糧倉庫截然相反,隻有大門上搖曳的兩處昏黃。
月光恍惚,時有烏雲遮蔽,倉庫漸漸安靜下來,火光漸漸稀微,偶有巡視匆匆而過,隻剩鏡譚均勻地呼吸在她耳旁。
三裡鎮比長安城酷熱的多,孟秋深夜,湘舲仿佛置身于蒸籠之中,縫隙中彌漫着沉悶,連呼吸都開始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