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譚白眼兒翻出新花樣:“這個先放一邊,先說說您,讓人一箭給穿了,差點永垂不朽,還好意思逞英雄。”
湘舲沒有辯解,也不理鏡譚的嘲笑,自言自語道:“所有人都等着給我個下馬威,我看起來像是冤大頭嗎?”
慕容昀的意圖,就是要在湘舲即将回到長安之際立威。這不僅是殺雞儆猴,也是向所有人宣布,在相府與外界之間劃下了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此事一出,她這條鹹魚,算是臭了……
這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可欺,和她有任何來往的可殺,高氏就是例子。
“像……”鏡譚破防,笑的憨态可掬。
“不,我是魚鈎,是浮标,我現在好奇這魚竿握在李岚手裡,他是不是瞎。” 湘舲的心沉到了苦海,原本冷靜的她,這會萬念俱灰起來,扯出衣服,緊緊地攥在手心裡,一副要吃人的摸樣,這才發現有人給她換過衣服。
“九王爺好歹救您一命,沒給您穿小鞋就不錯了!三萬人都噶了,人得多心疼!”鏡譚說着掏出一堆草葉子。
湘舲仰頭望着車頂,從容不迫的瞪大了眼睛,“給我穿小鞋,也得等我有命回去,他才好下手。”
鏡譚全身心投入在草藥上,每當用力時,馬車也随之颠簸。清川看見直接想歪了,以為李岚控制不住把大娘子給睡了。他回頭叫馳衍時,見李岚臉色陰沉正盯着他,連忙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不一會鏡譚搗鼓雞蛋那麼大一顆草丸,遞給湘舲。
湘舲雙眼瞪得溜圓,差點驚掉下巴:“你是何方妖孽……跟這兒排着隊要我的命嗎?能不能換個法子,有酸杏沒有,酸死我得了。”
“現在你讓我上哪兒給你煉小藥丸去。我好不容易搓出來的,你到底吃不吃?不吃的話,我動手可不會心慈手軟。酸杏沒有,酸話倒是有一堆你要不要聽!”鏡譚話音剛落,湘舲便将那草藥丸子放到鼻尖下嗅了嗅,沒什麼特殊味道,咬一口,差點沒吐出來。
“别嚼,直接吞。”鏡譚急忙提醒,随即遞過水囊給湘舲。
湘舲勉強吞下去臉都綠了……半天沒理鏡譚。
鏡譚是洄寒奴,她是知道的,她師從藥王的徒弟孟诜,醫術了得,一朝國破家亡,被抓捕為奴,她故意表現的笨手笨腳,一手還魂針從不外漏,加上外貌不得人心,終于熬成十九歲大齡剩奴。
由于她們精通醫術,是所有奴隸中地位最高的,達官貴人一旦遇見,無不想将她們收入麾下,
但要馴服她們,還需費盡心思和手段,畢竟誰也不願意養一條難以駕馭的蛇在身邊。
也不知誰開了先河,賦予她們在特定情況下選擇主人的權利,這多少是對她們能力的認可和尊重。
十個月前,在奴隸市場上,湘舲用五百兩銀子買下了鏡譚。平時無人問津,偏偏湘舲詢問價格時出現了競争者,鏡譚心知這是老闆的手段,卻并未揭穿。
鏡譚通常選擇躺在地上裝死,但見到湘舲那一刻,她站了起來,觀察了湘舲很久,若問其原因,她絕不會承認是見色起意。
湘舲從小習武,比一般女子多了一份剛柔并濟的氣質,往人堆裡一站,美豔強勢,讓人難以忽視。
在鏡譚眼中,湘舲擔得起“谪仙”二字,鏡譚做夢都想擁有那樣一張臉。
現在看來是份孽緣,朝不保夕。
湘舲知道,接下來全舉着套馬竿,指不定哪個套在她脖子上,便會讓她曝屍荒野,“鏡譚,往後怕是暗箭難防……要不你……”
鏡譚卻顯得很平靜:“那抓緊積德,下輩子,我想當個廚子。”
湘舲笑了起來,身體一抖,牽扯到了傷口,劇痛難忍:“嘶……疼死我了。我看你是上輩子許願要成為神醫,不知道現在可算達成夙願?現在又祈願下輩子做個廚子,你這人生規劃翻轉太大。不過,你的醫術還沒找到傳承人,一萬個病友也沒着落,你舍得死嗎?”
鏡譚不以為意,調侃道:“随口一說而已,真能如願以償,倒是想先抱住閻王爺的大腿,我甯願在十八層地獄掃大街,也比在這人世間受苦強。難道大娘子還想再來這人世間走一遭嗎?”
“來啊,幹嘛不來,與人奮鬥,其樂無窮。”湘舲看向鏡譚刺入她胸前的銀針,針尾的花紋宛如一棵古老的藤蔓,随着胸悶減輕,倦怠感讓她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