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白漸漓将手中的毛巾扔回木桶,輕聲喚道,當他正要直起身時,抓在他大臂的手指驟然用力,五指微微陷入皮肉,白漸漓瞳孔驟縮,“殿下——!”
笑一猛然借力起身,用另一隻手臂直直勾過白漸漓的脖子,向下拽去,紅唇下,那兩顆尖利的虎牙反着森白的光。
白漸漓悶哼一聲,倒抽了一口氣,那雙利牙,深深埋進了他的頸根。
白漸漓撐着床的雙手開始發顫,撐不住的改用手肘撐着,最後側躺在床沿。
體内的血液正緩緩流失,尖牙刺入皮肉的地方還隐隐作痛,但他不僅沒有掙紮,一手輕搭在他的背上,任由着他。直到他的唇色變淺,發白,那始終溫柔的眼眸輕合,也毫無怨言。
“醒了?”是一道清靈柔和的聲線。
“公主?”白漸漓緩緩坐起身,打量着周圍,是晚上給笑一藥的那個房舍,也就是他自己寝室,明媚的陽光從拉開的窗子射過,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了,兩個藥桶和濺落的水漬都被清理過,一切安然,卻不見那人的蹤影,最終略有迷茫的眼神定格在了黛薇身上,她還是穿着昨天那套小号男裝,靠着桌,面向着他。
“怎麼了?”黛薇心細通情,很快就從他的眼神當中讀到了疑惑和擔憂,“魔界的兩位少主出差回來了,笑一他就先回去了。”
“嗯。”白漸漓輕呼出一口氣,看着黛薇微笑了一下,“多謝。”
“不是我說,你命是真大。”黛薇無奈的搖了搖頭,拉了把椅子坐在旁邊,“怎麼說呢……你不知道嗎?”某些隐晦的詞就直接給帶了過去。
但白漸漓聽懂了,停頓了片刻才道:“我知道。”
“那你還……”
“我欠他的。”
看着黛薇欲言又止的神情,又補了一句:“小時候的事兒,先不談的。”
“那你也不能,不能任由一個失去理智,不認人且嗜血心極強的……”黛薇又惱又急,“血魔,去吸你的血啊。”
“那殿下怎麼樣了?狀态好點沒?師尊又知不知道?”白漸漓先是問了一串問題。
黛薇無奈:“他自然是好多了,但狀态不佳,你師尊不知道,我給瞞過去了。”
“謝了,那我也沒有什麼關系了。”
“行吧行吧。”黛薇歎了口氣,“可能你從葉仙尊那裡也聽過一些,但我還是自我介紹一下,我來自天國,是那邊的公主,名叫凱迪黛薇。”
“在下來自妖族,庶民一個,名叫白漸漓。”因為不方便下床,以半坐的姿勢恭手行了個禮。
“餓麼?葉仙尊去庭園靜修了,早餐放桌上了,别涼了,又是失血,又是低血糖的先去吃點吧。”黛薇起身,“我在外面等。”
白漸漓揉了揉眉心,起身換了一件幹淨的衣服,看着鏡中的自己,銀發披散,面容憔悴蒼白,唇色發白,眼神也暗淡了幾分,白皙的頸根處,還留有兩個深深的牙印。
他無聲的搖了搖頭,嗤笑了一聲,大概是嘲諷他自己的吧,兒時的種種,或黑暗或光明,或形影不離或生死之交,時隔許百年,他仍曆曆在目,而那個人又還記得些什麼?其實也不怪他,也隻能怪自己不曾提起,不曾交代,隻是以一隻狐狸的身份,默默的,不起眼的,陪那位小殿下走過了一些想讓人忘記的路。
他不願想起,他不曾忘記。
早年因家族矛盾而獨自離家,在外摸索闖蕩,那個叫做笑一的小少年是他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那次雪中初遇後,他常化作狐狸溜進皇城默默地看着那個少年,小心翼翼地,隻敢遠遠的看着,不敢近觸。
小笑一沒認出他是隻妖,但并不代表那些見多識廣經驗豐富的看不出來。有次不小心被警衛發現,為了自救,憤然反抗,刀槍劍戟間,一雙瘦弱的手臂将他猛得撈起。
小狐狸掙紮着,照着那隻手臂就咬了下去。當時夏季天熱,那條雪白赤.裸的小臂,很快就鮮血淋漓,但他仍然緊抱着不放,死死的護在懷裡,嘴裡對其他警衛嚷着:“它不就一小狐狸麼?打他做什麼?!”
“小少主,這隻是妖。”警衛一邊解釋,一邊讓人去叫醫護人員,看着他那流了滿臂的血,幹着急,“把它放下,都咬出血了。”
“不放!是妖又怎麼樣?他又沒害過我。”笑一用那尚還稚嫩的音色,說着堅決強硬的話,“都給我退下!以後這隻狐狸算我的,我就是喜歡它,不許動它!”
……
白漸漓摸了摸頸根處的咬痕,将衣領拉高扣緊,推門走了出去。
可能是因為門下的弟子又是生病又是貧血的,還多了位他國的公主,夥食也改了,什麼白米瘦肉粥,水晶蝦餃,燕麥面包,也都給整上了,至少不再是饅頭小菜配白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