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裡默默歎氣一聲,有些頭疼。
她知道顧一鳴打的是什麼主意,可是她也自認為都與他說清楚了。
怕的就是他這種不計前嫌貼過來,懂裝不懂,就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兩家關系交好,她又沒與他斷絕往來,當然不能一律置之度外。
中間分寸的拿捏,簡直就是燙手山芋。
溫凝回到辦公室,打開手機,找到顧言池的名字,想了想,發過去了一句。
【你周五有時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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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言池查了下這周的行程,看到星期五下面的幾行小字,凝了凝神,發過去。
【周五要去紐約一趟。】
頓了頓,他又加了一句,【怎麼了?】
對面的顧亭山看他突然低頭看起了手機,有些不滿,“幹什麼?不是過來找我有事說?”
顧言池沒等到對面的回複,聞言隻能放下手機,正了正臉色,對他道,“對,我今天過來,是有事要與你說。”
“什麼事?說吧。”
“我交女朋友了。”
“嗯?”顧亭山吃驚。
“是會結婚的那種。”
話音剛落,不遠處的廚房,傳來茶杯摔碎的聲音。
顧亭山擡頭朝那個方向望去,揚聲問,“怎麼了?”
過了一會,傳來劉媽顫顫巍巍的聲音,“……沒事,顧先生,是我不小心打碎了茶杯。”
顧亭山哼了一聲,沒說什麼,目光又重新落到了顧言池的臉上,“是嗎?什麼樣的女孩子啊?”
“她叫溫凝,是個很優秀的姑娘。”顧言池道。
“溫凝?”顧亭山蹙眉,像是在極力地回想着什麼,“怎麼聽上去有些耳熟啊?”
“她是王琳芝的女兒。”顧言池道,“當初您要我相親的對象,就是她。”
“是她啊。”顧亭山一聽,大笑起來,臉上的褶子都舒展了,“好啊,很好。”
“不錯,好啊,好。”自顧言池不顧一切離家出國之後,父子兩個一直橫挑鼻子豎挑眼,這些年就沒有好好坐下來說到一塊去,這還是第一次兒子順了自己的意思,顧亭山笑的仿佛一下子年輕了五歲。
“行了,難得高興,今晚就留下來吃飯吧,别回去了。”
父子之間的關系就是這麼神奇,隔閡了多年,一瞬間就破冰了,之前的一切好似都一筆勾銷,再次成為了情比金堅的慈父孝子。
顧言池難得沒有拒絕,也笑着點了點頭,表示留下來。
與顧一鳴談話之後,他想了很多。
他想到了與溫凝的以後。
若是真的要與她結婚,攜手步入人生的下一階段,她遲早會見自己的家長,融入自己的家庭,這是逃避不了的。
而在這之前,他要想辦法把一切的不愉快和隐患都處理掉。
五年前,顧言池遠赴美國留學,後面順勢留在了那裡工作,這些年一直沒有回過家,家庭關系十分冰冷。
因為他的任性妄為,顧亭山一怒之下,斷了他的所有經濟來源。
顧言池咬牙忍下,在國外自己養活自己,硬生生讀完了學業。
最艱難的時候,他也沒有開口問他要過一分錢。
其實對顧亭山說恨,他也沒有恨意。
他畢竟是自己的親爸爸。
母親去世後,他想要再娶,也是無可厚非。
他隻是怨。
那件事情發生後,他甯願站在一個外人一邊,也不相信自己的親生兒子。
這種态度令他失望至極。
所以他抛下一切,義無反顧地走了。
如今,他功成名就,更加不必依附于他,任他擺布。
這些年大風大浪經曆的多了,那些曾經讓他耿耿于懷的事,放在現在也成了微不足道的點綴,被他一并壓在了最底下,根本翻不起什麼風浪。
于是,這頓飯,兩父子坐下來,難得的賓主盡歡。
至少面子上都過得去就是了。
隻是作為女主人的陸明筱則是強顔歡笑,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飯後,顧言池也沒有走,睡在了自己的房間。
他站在門口,環視了一圈,看着眼前自他走後,分毫不動、保持着原原本本的卧室,心情說不上來,有些複雜。
“……小池?我們聊聊好嗎?”
身後一道柔弱憂傷的聲音響起。
聽到這個聲音,顧言池立刻蹙眉,轉過身,看向來人。
眼前的女人身穿一身米色的家居服,站在門外,擔憂地看着他,素素靜靜,我見猶憐。
顧言池的目光自上而下,一寸一寸,冰冷地審視着陸明筱。
每次看到這張柔弱無害的小臉,顧言池都要感慨一句,誰能想到,饒是縱橫商場,一雙辣眼老狐狸如他爸,竟然都着了這個女人的道。
就連自己,也差點身敗名裂,翻不了身。
而她作為始終盤桓在他父子之間的一根刺,屹立不倒,挺了這麼多年。
這不可謂不是一種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