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以水利貪污一事來說，以仁侑帝早年的行事風格，他如今的态度實在是有點古怪。總像是在替誰鋪路，留下此事好作為那人日後威懾朝堂的第一個政績。

“會不會是蕭汜，貪污的不是他的人嗎，那位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刁琉的思路和宋元落完全不同，而宋元落自然也給不出進一步的答案。

她隻好說：“如果是他，為何不直接立太子？”

“欸，也是哦……”刁琉于是又苦惱地思索起來，宋元落也隻好苦笑着勸道：“算了，咱們一點也不了解他，哪能猜出來，别費心思在這上面了。”

“那小子要是還在肯定能猜出來，不對，以他的性格，說不定直接就跑到聖上面前去問了。”

刁琉說着笑了笑，不過笑容很快消逝，兩人又陷入一陣沉默。

片刻後，刁琉将一塊有些老舊的異形玉石遞到她跟前。

“這是——”宋元落拿起那玉石，細看下才發現像是某種神情霸氣的動物。

“武家軍虎符。”刁琉說。

宋元落一震，有些驚訝地看向刁琉，手中的玉石都覺得重了許多。

“我父親去世後，武家軍舊部大部分被分派進了其餘兩支軍隊，還有小部分人則告病還鄉了。”

“這些人當年在戰場上傷的傷，殘的殘，朝廷倒也沒有阻攔他們。我聽說他們回鄉後便解甲歸田，娶妻生子過安生日子去了，一直也再未見過他們。”

“直到幾年前我母親去世，他們前來幫忙送葬，我才知道他們一直未曾離開汴京。你拿着這塊虎符去見他們，他們會聽你的。”

“你——”宋元落一時不知該怎麼開口。

她如今正是缺人的時候，這塊虎符同天降甘霖也沒有區别了。

但這也意味着刁琉徹底和他們綁在了一條繩子上，屆時失敗被清算，整個将軍府乃至這些軍将怕全都逃不了幹系。

而他更好的選擇其實是繼續潛伏下去直至最後。蕭滐赢自然是皆大歡喜，但便是蕭滐輸了，隻要他從未在明面上和他們扯上關系，無論誰登基他都能靠着武将軍遺孤的身份掙一條活路。

“元落，一定要替他報仇。”刁琉直視宋元落的眼睛，隻說了這麼一句話。

隻這一句便夠了。

宋元落緊緊攥着虎符，看向刁琉的視線萬分堅定，“我必定讓他血債血償。”

……

夜裡刮起狂風，伴随着淅淅瀝瀝的細雨，“嗚呼”聲響了一整晚。

宋元落翻來覆去一夜沒睡好，不過第二天醒時雨倒是已經停了，錢花兒和韓湘正在幫着收拾院子。

“不念書這是在做什麼？”宋元落笑着走入院子，見日光未現，一時倒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

“才吃完早膳路過司監這兒，就想着司監必是沒有空收拾的。司監怎起得這麼早？”錢花兒性格活潑，當即笑着蹦跶到宋元落面前。

宋元落聽了時辰也略有些驚訝，這個時代沒有時鐘，日子總覺得格外快亦或是格外慢。不過她也沒就此多說什麼，看了眼錢花兒身後的韓湘笑道：“真是路過？”

“這是我寫的有關孟州河堤不可能被沖破的策論，想請司監看下。”韓湘性格聰慧，聽出宋元落的意思後也沒有扭捏，隻是紅着臉鼓起勇氣将手中的冊子遞到了宋元落面前。

宋元落一怔，遲疑着接過了那本策論，心中有些糾結。

韓湘來找她自是想利用這篇策論實現一番抱負，可當前這個局面，宋元落卻不能為此冒尖招惹注意力。

“元姐姐不好了。”結果宋元落才揭開策論，桃夭就慌慌張張跑了進來，“王爺被人下毒了，請來的大夫說沒救了。”

“進宮請禦醫了嗎？”

“進，進了。不過大夫說沒救了，林媽媽讓姐姐快帶王妃回去，說，說要準備後事了。”桃夭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宋元落哭笑不得，“林媽媽也真是的……還沒死準備什麼後事，萬一活了皇家降罪怎麼辦？你先帶王妃回去穩住林媽媽，别讓她瞎忙活。”

“元姐姐，您不跟我們一起回去嗎？”

“嗯，我還有更重要的事。”

……

汴京城外北郊的一處莊園，一輛輕便馬車穿入薄霧中穩穩停在了路邊。

宋元落扶着濮翊揚的手下了馬車，目光望向不遠處廣袤的田地與蒼翠群山。

“離刁琉說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真的要走過去嗎？”

“走過去顯得誠心些。”

宋元落笑了笑，默默深吸了一口氣。

雖然刁琉說拿着虎符那些武家軍遺部便會聽她的，但這些遺部是他父親的下屬，并非他的，更與她這個女子無親無故。而她要帶他們去做的事情，卻件件會掉腦袋。

今日究竟能不能讓這些兵将信服跟随，她想必得費一番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