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紙傘落在積水的石闆上,濺起的水污沾濕了衣擺,巍峨的牌匾在高聳的門楣間,任由陰晴雨雪摧折,依舊冷冰冰地注視着人來人往。
“話不投機半句多,蘿兒你和他說那麼多幹嘛?”雲蔓不爽地将蘿兒身上的濕衣服換下來,将她扶進盛滿熱水花瓣的浴湯……
“嘶嘶嘶……水好燙……”森羅的腳剛伸進水裡,就燙得像下鍋的活魚一樣亂蹦。
“我試過溫度了,才沒這麼燙!一定是你淋雨着涼了!”雲蔓氣哼哼地将森羅按回水裡,“乖乖在裡面泡着,我去廚房給你熬碗紅參姜湯驅驅寒氣,要是病了你就也和韓非一樣在寝殿裡修身養病吧!”
“不公平啊喂!韓非好歹隻是不能出府,憑什麼到我這裡連寝殿都出不去?!”森羅言語上義正言辭的向雲蔓抗議,行動上卻識時務者為俊傑地安生呆在水裡,隻露一個腦袋在水面上表達不滿。
“就憑韓非沒你這麼容易生病!”
雲蔓轉出屏風,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寝殿。
森羅的臉頰被微熱的水氣蒸出秋海棠般的豔色,展顔一笑便是驚豔俗世。
“看來你與流沙之間那虛假的盟約終于還是被現實消磨殆盡了。”
“你都看見了?”森羅捧起水中的花瓣在肌膚上揉搓。
“如此活色生香的景緻,若是無人欣賞,豈非辜負。”
媽的,色狼!!
森羅一掌擊在水中,飛揚的水花滴滴成冰,朝站在窗邊的白亦非劈頭蓋臉的刺去,情理之中的被随手擋下,在雲袖翻覆之間散去。
“侯爺這是戲看爽了,又打算來跟戲子爽爽了。”
“七國硝煙,風起雲湧,每個時代都不過是個戲台,粉墨登場,黯然退卻……上面走走停停的那些所謂王侯将相其實又有哪一個不是依欄賣笑的戲子伶人呢?”
白亦非拿起皂角揉搓着森羅如鲛紗雲錦似的烏黑長發。
森羅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如此說來,侯爺也稱得上一代名伶。”
“我便當這是誇獎了。”白亦非欣然接受了森羅的戲谑,又接口問道,“你和韓非……”
“鸷鳥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異道而相安……”
森羅掬水沖洗着發絲,垂挂的水珠被燈火照得晶亮,“意料中事,何勞侯爺一問。”
“你這次下手太狠了。”白亦非一點點擦幹手下濡濕的發尾,細數道,“姬一虎、彩雲、素心……搭上三條人命去給韓非做配,不是你的風格。”
“怎麼?侯爺是突然良心發現,打算從此一心向善了?還是心疼九公子受了委屈,來找我興師問罪?!”
森羅煩躁地扯下頭頂的錦帕,砸在了白亦非的胸前,在赤紅的外袍上留下了暗色的印記。
“我想知道原因。”白亦非将半濕的錦帕扔在晾架上。
“權力之争中鏟除異己,不是很正常嗎?”森羅無聊地吹着浴湯裡漂浮的花瓣,“教我物盡其用的人,不正是侯爺你嗎?”
“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玩弄人心哪怕禍及無辜是我的行事風格卻不是你的!”白亦非捏住森羅的下巴,将她拖到自己面前,“你對韓非這不同尋常的情緒,是因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