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層疊疊的紅帳交錯搖擺,燃燒的燭火在周遭的灰白牆面上投射出深淺不一,行蹤不定的陰影,鬼氣森森……
猩紅血池似的寬大床榻上,跪坐着白衣蹁跹的女孩兒。
高大挺拔的身影伴随着鐵鞋踏地的腳步聲逐漸逼近,面前的紗幕恭敬的向兩旁分列。
察覺到他的到來,森羅自暴自棄地躺倒在榻上,一副“你随意,反正我就當是被狗咬了”的德行,突出一個死豬不怕開水燙。
“你倒是接受得快。”
的确比他想得要快,白亦非本以為會看見一隻瑟縮在角落裡的鹌鹑,或是一隻哭紅了眼睛的兔子……反正是沒想到會看見一隻想開了的小豬。
見他展開雙臂,森羅很自然的起身替他寬衣解帶……
雪色銀繡的腰封,赤色清素的外袍之下是沉重的束身甲胄……
這讓森羅莫名産生了一種怪異的想法:世人用顯赫的身份編織華美的冠服,遮擋名為權力的沉重枷鎖,将他死死束縛在無間地獄,永世不得解脫。
“種因得果,天道使然。”
壓下心頭翻湧的古怪情緒,仔細的尋找铠甲連接處的繩結。
“蘿兒有所求,有所願,自然就該有所舍,有所失。”
随着繩結一一被解開,裡襯的白衣逐漸顯現,與垂落在胸前的白發渾然一體,幹淨得仿若初落新雪覆蓋的大地,天下皆白。
“我承了侯爺的恩,就沒道理在你索取回報的時候拒絕……而我除了性命和這具身子……什麼都沒有。”
森羅攤開手,無賴道,“我不像侯爺這般已經活到不懼生死的歲數,所以這條命不能給你……所以我吃點兒虧,肉償給你算了。”
是她自作聰明,忘記了在絕對的強權之下,任何陰謀詭計都不過是紙老虎,她與白亦非的交鋒從來就沒有任何獲勝的可能。
之前不過是他覺得有意思,便縱容着陪她玩鬧,可笑的是她居然真的以為憑着那點兒拙劣的伎倆能從他手中讨到便宜。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是屬于手握無上權柄者的特權……
森羅扣握的掌心用力到泛白,至少現在她手裡的棋子和籌碼都還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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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亦非垂眸看着身下執拗的盯着他像是打算将自己模樣刻進骨髓的小花。
那雙秋水伊人的眼睛浮動着順從讨好的谄笑,蠱惑着色欲熏心的男人。
可要是因此就忽視那在深邃暗處閃爍着的野心與隐忍的寒芒……可是會被漣漪深處的漩渦吞噬得一幹二淨的。
鳴金收兵不代表認輸,跪地垂首也不意味着臣服,而是為了尋找最合适的機會,一劍封喉!
這一點上,白亦非與很多男人不同,他從不輕視女人的智慧,更不會低估複仇者的決心。
“美麗的眼睛染上了憎恨的陰霾……蘿兒這是想要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