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溫綸的眼神壓迫感極強,孟玺停滞一瞬,堅持道:“弟子确實不想……”
“——師兄。”孟玺話未說完,就被孟硯青打斷,下意識看向他的方向,孟硯青神色淡然:“尋仙問道并不急于一日兩日,師侄久居清影宗十八山峰之上,看慣了山山水水,對外有向往之心也是人之常情。既然他有心在外曆練,不如由着他,未必對修為有壞處。”
孟硯青這話實則将孟玺想離開的宗門的心思撇了個幹淨,将其歸結為想出門曆練,而非想逃離師尊。
孟溫綸的神色稍緩,一旁的孟方瓊遲疑道:“出門曆練須得學有所成,免得若是被歹人所傷,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這個好說。”孟硯青看了孟玺一眼,“師侄想去樊陽城,恰好我有要事前往,由我護在左右,師兄大可放心。”
孟玺嗅到一絲不對勁,“?”
孟溫綸凝神片刻,似在思索,坐于首位的安不芮搖了搖酒杯,看時機恰當了,适時說:“修仙修道,說白了修的是心,随心所欲,未必不比勤學苦練來的恰當,依我之見,不如讓孟玺曆練一二,或許有助修為進階。”
孟溫綸歎了口氣:“罷了,那你就跟在你小師叔身邊,能護你周全。”
“師父……其實,我可以自保,”孟玺這句話說出來都覺得心虛,但還是硬着頭皮說:“不用小師叔保護我了……吧。”孟玺側頭剛好對上孟硯青面無表情的臉,吓得趕緊轉了個彎:“那必須要小師叔保護我。”
“多謝師父。”孟玺鄭重地行了個禮,被孟溫綸擺了擺手,讓他坐下了。
屁股落座,孟玺才松了口氣,偷偷瞄了眼孟硯青的方向,那人沒看他。
孟玺始終沒注意到的是,孟然玉坐在他身邊不遠的位置,一言不發,連看也不看他。
飯席結束,孟然玉站起身就走,孟玺想跟他說句話,他就将孟玺當空氣似的,半點也不搭理。
這又怎麼了?孟玺在心裡納悶,這小孩這段時間的情緒就一直反複無常,一會兒跟他笑嘻嘻的,一會兒又拉着張驢臉,好似孟玺欠他八百萬兩銀子。孟玺霎時生出一種無力感,對青春期的小孩,他真的揣測不懂他們的情緒,一會兒陰一會兒晴。
今天就更嚴重了,活像孟玺是什麼絕世大渣男,害他家破人亡似的。連安斓都看出孟然玉情緒不對,低聲問孟玺又哪兒惹他了。孟玺簡直百口莫辯,最後安斓說孟然玉明天就要和他師父走了,有什麼事現在就解決,造成什麼誤會就不好了。
不過是小孩子鬧脾氣,哄哄就好了,于是宴席散後,孟玺穿過長廊,避開人群,走到孟然玉房間前,敲了敲門,主動求和,笑嘻嘻道:“師弟?在裡面嗎?”
孟然玉沒動靜,連屋子裡的燈都沒開。孟玺又敲了幾下,裡面才傳來孟然玉冷冷的聲音:“進來。”
孟玺小心翼翼進門看了一眼,“小師弟,怎麼了?”
在極為黯淡的月光下,孟然玉坐在木桌旁,皎白的月光灑在他側臉上,顯得他精緻又好看。孟玺剛在心裡贊歎一句,孟然玉就直直看向他,明明是坐着的,眼神卻極具威懾力,讓孟玺覺得有些壓力:“孟玺,你沒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來了,現代社會中堪稱親密關系間最難回答的問題,孟玺瞬間想起,他還在寶石鑒定機構的時候,隔壁的小姑娘和她一個月分了十次的男朋友電話裡最常問的問題,就是“你沒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孟玺猶疑道:“師弟……想聽我說什麼?”
“呵。”孟然玉冷哼一聲,君珉霎時出鞘,在月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一刹的雪光,襲向孟玺面門。孟玺下意識就要躲,然而根本快不過君珉劍,最終那劍停在孟玺側頸,留下一條血痕。
孟玺一驚過後沉下臉,他好聲好氣問孟然玉鬧什麼脾氣,孟然玉不說就算了,還對他出手,甚至可以說是毫不留情,孟玺就是脾氣再好也受不了了,何況他脾氣并不那麼好。他擡手随意撚下流下的血珠:“有話不說動什麼手?真是莫名其妙。”
饒是月光黯淡,孟玺也能看見孟然玉眼圈赤紅,少年猛然起身逼近他,問道:“誰莫名其妙?你有臉跟我說這話?”
孟玺道:“你鬧什麼脾氣,總得說一聲,讓我有個思想準備吧。你就是叛逆期也得情緒穩定點,别跟條瘋狗一樣亂咬人。”
“孟玺!你什麼意思?!”孟然玉喉嚨滾動一下,壓着聲音道:“滾。”
孟玺也生氣了,轉身就走,狠狠甩上了門。回去的路上,他越想越氣,真是無理取鬧,不可理喻!
小屁孩子年紀不大,甩臉色倒是十成十地拿捏了,也不知誰慣得。孟玺回到自己房間門口,一把拉開門,直沖床鋪埋在床上,狠狠吸了口氣,憤怒地錘着床——全然沒注意到在坐在木桌旁的孟硯青。
孟硯青眼睜睜見孟玺從自己身邊略過,拿自己當空氣,遲疑地站起身,“怎麼了?”
孟玺回來的時候像一隻憤怒的小獸,滿腔怒火,壓根沒看見孟硯青,此時孟硯青猛然出聲,将孟玺吓了一跳,震驚地看着站在他身邊的小師叔。
孟玺氣還沒消,一見孟硯青眉頭皺起,說話很沖:“小師叔?你怎麼在這?”他坐起身,直視孟硯青的眼睛,“進來之前能不能吱一聲啊,每次都神出鬼沒的,吓出病來誰負責?”
孟硯青淡然道:“我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