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他們氣氛不像往常輕松,而是帶着點沉重意味。
“可惡!”獄寺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聲音裡充滿了不耐,“那個初代雨守到底想怎樣?!明明棒球笨蛋赢了劍術,為什麼還說試煉失敗?!”他氣得踢了踢路邊的石子,石子骨碌碌滾遠了。
笹川了平的大嗓門緊随其後:“極限地不明白!既然赢了沒通過,難道要輸給他!”
獄寺瞬間炸了:“你這算什麼建議?!“
綱吉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不知為何,他覺得山本的心結與Choice戰中那場“死亡”有關,跟江有關。
“抱歉。”山本的聲音沉了下去,整個人籠罩在低氣壓中。“大家都在努力幫我想辦法,可我依舊是一頭霧水……”
藍波剛要大喊出聲,江冰涼的手指輕輕按住了他的嘴。藍波眨眨眼,出奇懂事地捂住嘴,看着輪椅悄無聲息地調轉方向。
……
可命運就像惡作劇的孩子。
兩人在下一個巷角處就迎面撞上了獨自一人的山本武。
山本武撐着傘愣在原地,看着渾身濕透的兩人,雨水順着江烏黑的長發滴落,秾麗的五官在濕漉漉的淩亂中更加攝人心魂,近乎虛幻。
“好巧啊,藍波。”山本武率先打破了沉默,笑容比平時淡很多,“還有…江君。”
他突然蹲下身,這個動作讓他能夠平視輪椅上的少年:“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雨聲成了最好的背景音。
“Choice戰那天,你為什麼要複活我和獄寺?”山本直視江的眼睛,聲音裡帶着前所未有的認真,“阿綱說,你并不是因為我們是Reborn先生的同伴才這麼做的。”
“沒有意義。”江黑眸倒映着山本認真的神情。
“什麼?”
“你們的死亡。”江聲音很輕,幾乎要被雨聲蓋過,“毫無意義。”
山本愣住了。這個答案背後蘊含着某種他無法理解的邏輯。因為他們的死亡沒有意義,所以複活了他們。
“那什麼是有意義的?”他追問。山本總在想如果江真的想殺死他們的話,那是不是他們就隻能等待死神随時降下鐮刀,眼睜睜看着同伴倒下。
江的目光越過他,看向遠處灰蒙蒙的天空。發梢的雨滴落進他的眼睫,輕輕一眨便落下來,像眼淚。
什麼是有意義的?
江不知道,他隻知道白蘭想要為他續命,于是想要得到世界基石——七的三次方,可拿到七的三次方就能救他嗎?不可能的。為了那無法實現的祈願而開啟的戰争,這本就是徒勞的,那為這場毫無意義的戰争而犧牲的人不就太可悲了嗎。
就像保護真六弔花一樣,江隻是在确保不會有人為這場毫無意義的戰争徒勞犧牲罷了。
山本突然覺得自己不需要答案了。
他害怕的是Choice戰中端坐天際、冷眼旁觀厮殺的少年,不是眼前這個在雨中毫無生氣、虛幻得仿佛随時會消散的少年。
“下次見面,”山本站起身,雨水順着他的發梢滴落,“我會帶着通過試煉的覺悟來見你。”
“…嗯”長久的沉默後,江輕輕應了一聲。
已經徹底變成‘落湯牛’的藍波憤憤地看向山本武,冷得聲音都在發抖:“我要跟媽媽告狀,阿武大笨蛋讓我和江江淋雨!!”
“啊啊,抱歉嘛藍波。”山本的臉上終于浮現出往日那種爽朗的笑容,目送兩人離開的背影。
*
當他們渾身濕透地回到沢田家時,玄關處站着一個黑色的小小身影。
Reborn的禮帽低壓,遮住了眼睛,但周身散發的低氣壓讓藍波立刻躲到了江的輪椅後面。
江也微微低着頭,長而濕漉的睫毛低垂着,覆蓋住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仿佛承受不住雨滴的重量。懷中的布偶熊吸飽了水,變得圓滾滾、沉甸甸的。
奈奈媽媽聽到動靜從廚房出來,驚呼一聲,“藍波!江醬!!”但當她看清雨中江的面容時,瞬間愣在了原地。
“怎麼淋成這樣?!”綱吉手忙腳亂地拿來毛巾,卻在靠近時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濕氣氤氲了少年秾麗的眉眼,濕漉漉、海藻般的卷發垂在腰間,濕透的江褪去了人的本感,這一刹那,綱吉覺得少年就像傳說中從深海中走出的海妖塞壬。
危險,卻又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去洗澡。”Reborn臉色極差,直接讓列恩變成繩子拴着輪椅帶着江去浴室。
綱吉看到,江離開時回頭看了眼藍波,雨水順着他的睫毛滴落,在燈光下像一顆顆細小的鑽石。那一刻,他的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刺了一下,又細又密。
洗完熱水澡後,江被裹在柔軟的毯子裡,坐在沙發上,Reborn站在他身後,用毛巾擦拭着他仍在滴水的長發。
綱吉局促地遞來熱牛奶,不敢直視江的眼睛。他總覺得多看一秒就會像故事裡那些可憐的水手一樣,被這美麗的塞壬蠱惑,心甘情願地想要踏入那片危險的、濕冷的美麗之中,哪怕明知會溺斃。
江接過杯子時,明明二人指尖都沒碰到,但綱吉就是能感到一股刺骨的、毫無生氣的冰冷。
Reborn的小手抓住一縷半幹的發尾,突然問道:“為什麼要留長發?”
在他的記憶裡,江并不是會留長發的人。
江微微偏頭:“之前不方便剪。”
在Reborn抽絲剝繭的層層發問下,逐漸拼湊出原因:江幾年前生了一場病,之後的日子都是在病床上度過的,有時會清醒,但大多時候都是陷入昏迷的狀态。直到前不久,白蘭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讓他身體稍微好轉了起來,而發絲也已經垂到了腰際。
Reborn沒再說話,隻是繼續擦着他的頭發。他想起醫療報告上那些觸目驚心的數據——器官的衰竭、随時可能停止的心跳、病因卻始終不明。白蘭究竟用了什麼方法讓這樣的身體能夠行動,甚至使用能力?
江的指尖摩挲着玻璃杯,熱氣模糊了他的眉眼,讓他看起來難得地柔軟。布偶熊被綱吉拿去烘幹了,他懷裡空落落的,有些不習慣。他沒有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白蘭喜歡這頭長發。
藍波已經咕咚咕咚喝完了自己的牛奶,然後爬上沙發蹭到江身邊,緊緊挨着他坐下。
“藍波大人明天還要保護江!”他宣布道,然後打了個哈欠,眼皮開始打架。
Reborn哼了一聲,跳到江的懷裡,舒舒服服地窩好。
廚房裡,奈奈媽媽一邊準備晚餐,一邊透過玻璃門看着客廳裡溫馨的一幕,腦海中閃過江在雨幕中的樣子,嘴角不自覺地揚起恍惚而溫柔的弧度。
“果然...”她輕聲自語,“是見過的啊。”
而此刻,綱吉正苦着臉在烘幹機前和布偶熊“搏鬥”。
“等等!别打我!我隻是想幫你烘幹......哇啊!”
布偶熊跳起砸向綱吉的額頭,其實棉花比起列恩化作的物品來說不算痛,但是飛濺的水滴還讓綱吉欲哭無淚:“Reborn!!”
Reborn頭也不回:“自己解決,蠢綱。”
江轉頭看了一眼,輕輕喚道:“......霧獸。”
布偶熊立刻松開綱吉,乖乖躺回烘幹機裡,甚至還自己翻了個面,讓熱風能均勻烘幹自己。
綱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