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說李子酸,那又為什麼覺得它好吃?”
“那是營養劑之外,唯一的、活物的味道。很少有人會捎東西給我。”
托尼沒忍住嘴快:“你不如直說除了他們沒人給你帶過吃的。”
冬兵竟點頭附和,想了想又補充:“隻有他們稱呼我’士兵’。别人都叫我的代号,D572。”
其實不論冬日戰士、D572,還是士兵,于冬兵都沒有太多分别。他是一個被賦予武器的使命,沒有過去和未來,或許都不配被稱為人的人。他不知道自己是誰,活着為了什麼,但感謝長時間的冰凍休眠,他亦沒有太多時間去思考這些。時間會把人逼瘋。他目睹一任又一任的研究員從年輕到白發蒼蒼,從熱忱到瘋魔,他不理解更不需要理解。但是偶爾,他會回想起那兩人喊他“士兵”時的口吻神情,盡管那和那些研究員的冷冰冰沒有太多不同。可這個不一樣的稱呼,連同那兩段奇妙的記憶,會讓他覺得自己的存在也有了些許意義。
他頓了頓,提出了今晚屬于他自己的第一個疑問:“他們為什麼叫我’士兵’?”是誰說當人學會了提問,也就學會了思考。這個也曾擁有一切的前士兵在被迫從頭再來之後最失敗的一夜,終于重拾為人的尊嚴。他又學會了思考。他也終有一日不再受人擺布。
“巴基……”史蒂夫痛苦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支撐起美國希望的堅毅又回到了他身上,“因為你也曾是名光榮的士兵。你值得一個屬于你的響當當的名字。你不是D572,不是冬日戰士,更不是九頭蛇豢養的一條狗。你是咆哮突擊隊的詹姆斯·巴基·巴恩斯中士,你在戰争紀念館裡有屬于你的專區。”
你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史蒂夫澈藍的眼睛直直凝視着冬兵,像是豔陽萬裡無雲的碧空,陽光下沒有陰影,他也在用這團熾熱熨燙着冰冷的靈魂。
可正因為他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機器,才會被各方争搶不是嗎?托尼不無諷刺得想。
***
這個念頭才剛閃過他的腦海,警報裝置就被敲響。弗瑞的聲音在廣播裡嘶吼:“托尼·斯塔克,但凡你有點腦子,就不該穿着你那身騷包的金屬殼硬闖這座設施。你是生怕九頭蛇不知道我們把冬兵藏哪兒了嗎?”
托尼不甘示弱地反諷:“作為一間高級别隔離設施,連抵禦九頭蛇進攻的自信都沒有,它還配被稱為高級别嗎?”
“斯塔克,防禦力和無謂的犧牲是兩碼事。”神盾局總控室裡的弗瑞滿意得看着斯塔克吃癟,才繼續道,“況且我們還不确定九頭蛇是如何控制你眼前的冬日戰士。不能讓他們再次接近他。該準備轉移了。”
弗瑞的決議罕見地沒有得到異議,畢竟沒有人想看到好不容易從洗腦中有了松動的冬兵再次被控制。
“班納博士還有十分鐘抵達。斯塔克,你最好弄一套裝甲在這裡弄出點動靜。越大越好。其餘人,鷹眼會帶着你們走地下路線。”他的想法很好,畢竟得知了冬兵的殺父之仇,按托尼的脾氣不可能無動于衷。動靜越大才越能證明,他在向冬兵撒氣。複聯的天才難得二話不說調來一套空載的裝甲。
當演員準備就緒,轉移有條不紊地進行,九頭蛇組織的由XA-1806為主力的緊急救援部隊也抵達了戰場。
冬兵的轉移無聲、迅捷,在神盾局這些年裡的秘密行動裡都是數一數二得高效。當防護車駛出地道,不起眼但堅固的另一座收容所就近在咫尺,所有人都默默松了口氣的時候,變故發生了。
有人在用火箭炮轟他們的車。
多虧美隊的四倍視力,大吼着跳車才讓這一車包括駕駛員在内的所有人幸免于難。但這也讓冬兵徹底暴露在馬路上。午夜的路邊沒有太多行人。好巧不巧,這個收容所設置在的學術區剛好有場才散場的學術峰會。在對面九頭蛇整齊的SUV車隊刹穩,作戰人員下車的時候,美隊帶領的、人員并不多的轉移小分隊所要保護的一下子就從冬兵推到了整條街的行人。
這一對高速應急部隊由迪恩派克親自帶隊。他當然知道這場峰會,也清楚他頂着自己的臉出現在九頭蛇隊伍之首意味着什麼。但是他顧不上了。如果不能把冬日戰士成功回收,一切就都沒有意義了。他太熟悉神盾局了,所以留了自己這一路的後手。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後手能用上,這樣至少還能保住自己的體面。
迪恩派克沒有去管滿街的行人,也無意挾持人質。他拎得清,自己這一隊的戰鬥力和以美國隊長為首、鋼鐵俠為輔的隊伍懸殊過大。他更沒有時間打持久戰。他在行人裡看到了駐足的邁爾伯特和華尼托。這個該死的女人。按他對她的了解,按她一貫的脾氣,這種開到三更半夜的峰會她不會去,也從來沒有去過。她根本不是去開會的,她是來看他好戲的。
迪恩派克一馬當先往前沖的時候,被複仇者包圍在中心的冬兵瞳孔狠狠地收縮。是厭惡,更是驚懼。托尼,史蒂夫和娜塔莎都看到了。女特工意有所指道:“看來我們的這位前項目助理不僅僅是項目助理。”
從他帶隊出現在此時此地,就足夠說明他的身份遠不止此。
“你還愣着幹什麼!”他指着冬兵怒喝。被控制的金屬戰士的正常反應當是“請吩咐”,但今夜的冬兵隻是逼視着他,冷漠的,憎恨的。
該死。他脫離控制了。對迪恩派克來說,半脫離也是失控的一種。他的眼裡容不下差池。
“你們做了什麼!”
複仇者以為他在問他們,其實不全是。他問的,更是戰場後方不遠處的華尼托和邁爾伯特。他們站在街道兩邊,各自車旁。按如今的關系,肩并肩的距離已不适合他們,縱然他們也從未真正親近過。但那是一條很窄的小路,即便不在身旁,不必大呼小叫也能彼此溝通。他們誰都沒有嘗試去和對方搭話。昏黃的路燈暖光下,那兩個穿着稍淺稍深米色大衣的人,并沒有因着這點那點的暖色融化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