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娉袅袅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阿阮倒是出落得越來越俊俏了。”
阿阮年已十三,已經開始進入女兒家的青春年華,身子抽條了長得飛快,漸漸透出些女子的曲線來,桃眼低垂,面頰比過去豐潤了一些,更添嬌憨可愛。
她本不甚留意自己的長相,此番被他這麼一看一說,倒是難堪地低下了頭,假意擦拭書本上的灰塵。
“好了,我還要去向太皇太後請安,就不在這裡打擾你們了。”鐘濯含起身。
“皇叔慢走!”
“王爺慢走!”
目送着鐘濯含離開書房,看着他走出殿内遠去,倆人才松了口氣。
“皇上很怕王爺嗎?”
“才不是。”
“皇上明明就是嘴硬。”
“……”
他确實對鐘濯含有怕,但是敬畏的怕。當初他從萬軍中殺出來,救了他和皇祖母,也救了江山社稷,很難想象,如果沒有他,一切會是什麼樣子……
他雖小,這些道理他是懂得的。
在他的印象中,父皇還在的時候便很少見到皇叔,他們的眼裡同樣都有冰冷,隻是那“冷”不一樣。父皇眼裡的冷,像明淨的雪山沉靜的冷;而皇叔眼裡的冷,是如深澈寒潭一般令人骨寒的冷。
鐘濯含走後,小皇帝果然約着阿阮到錦明園玩,阿阮拗不過,隻得随了他去。
倆人和幾個宮女太監在禦花園玩得歡,鐘景宸覺得身上熱,便随手脫了身上的小襖扔在一旁。
玩了一下午,從禦花園回去後他便說困,就在太皇太後宮裡的榻上睡下了,一直到晚膳時也不起來,一探才知他額頭燒得滾燙。
“哀家才叮囑你們不要随便讓皇上出去外面吹風,現在可怎麼好。”太皇太後摸着鐘景宸的額頭,心疼得不行。
底下的宮女太監們都低頭默默不敢出聲。
“都是我的不是。”鐘濯含道,“我午間到禦書房見皇上在習字,想着春光正好,便叫他到外面玩玩,誰知竟然真染了風寒。”
“不是皇叔的錯,這孩子從小嬌慣着,也該多鍛煉鍛煉。”太皇太後說着,撫了撫蓋在小皇帝身上的錦被。
小皇帝在發燒着,誰也不敢大意,都守在床邊。過了許久,燒才漸漸退下來。
鐘景宸微微睜開眼,大家便都松了口氣。
蕭雪菡坐在床邊擔心得不行,見此忙撫摸着他的臉頰:“景宸,你感覺怎麼樣?”
“皇祖母……”他眼睛看向太皇太後,“阮姐姐呢?”
“好,好,醒了就好,阿阮就來,就來……”太皇太後撫着他的額頭。
“你們先回去吧,景宸這裡有我。”太皇太後道。
蕭雪菡從殿中出來後,便忍不住在廊下悄悄抹淚。這一幕,正被鐘濯含看在了眼裡。
“娘娘何故傷情?”鐘濯含跟上來。
蕭雪菡驚了一下,回頭見是鐘濯含,忙擦幹眼淚。
“啊,是皇叔。”她垂眸,眼淚又盈滿眼眶。
“唉,景宸這孩子總是不願與我親近。三年了,難道我這個生母在他心中竟還不如那宮外來的小丫頭?”她越說越傷心,不住抹着眼淚。
鐘濯含靠近她來,柔聲安撫道:“娘娘是皇上的生母,這血濃于水的親情是改變不了的,皇上現在還小,自小又不在娘娘身邊,以後他會明白的,嗯?”
蕭雪菡點點頭,拭着頰邊的殘淚。對于鐘濯含這樣的親近,她似乎并無避讓。
“娘娘寬心,臣先告辭了。”鐘濯含朝她拱手,随後離開。
看着鐘濯含離去的背影,她的眼裡又流出淚水來。
永貞三年,鐘澄钰下江南巡察民情,便在芙水鎮的祭荷大會上見到了蕭雪菡,彼時的她還是個十七歲的妙齡少女,在祭荷會上扮荷花仙子。
出水芙蓉,嬌美絕俗,當場就被天子看中,帶進宮中,後來便生下了皇子鐘景宸。
隻因她出身低微,而中宮皇後膝下又無子,太後便将剛生下來不久的鐘景宸交給了皇後撫養。她雖不願,可無奈人微言輕,太後的意思,又有誰能反抗?
而先帝……
想到這裡,蕭雪菡心中又滿是酸楚。也許先帝看中的她,不過是祭荷會上驚鴻一瞥的她。那個男人眼裡,似乎從未放進過什麼女人……
王府。
“王爺,近日聽仕林苑同僚們說,這皇上年紀雖小,倒是天資聰穎,書畫文理都學得十分上手。”一個仕林苑郎官說道。
鐘濯含輕哼了一聲:“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王爺說得是,且看他以後。”那郎官諾諾道。
如今鐘濯含漸漸遍布自己在朝中的勢力,雖然有個皇上,不過是個黃口小兒,這攝政王才是真正的掌權者,隻待有朝一日時機成熟,這天下便是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