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匪徒将她們團團包圍,元翡執劍在前,而匪首看着周盈掏出的令牌不明所以,但看拿玉做的牌子展示在眼前晃動,一拍腦袋就覺得是挑釁,當即怒不可遏,大喝一聲:兄弟們都給我上!
當然這群人的下場是被元翡打得滿地找牙。
可混戰以後周盈撣着袖子回身,隻見本該在原地等她們的棗紅小馬流雲不見蹤影——馬背上還馱着她們的包袱。
錦盒也在包袱裡。
當時,尖叫聲穿透樹叢,震起無數鳥雀。
元翡像當時一樣揉了揉耳朵,看着面前叉腰大怒的周盈,勸道:“流雲聰明,可能明天就自己回來了,要不然再——”
再等一日的話還未出口,便被周盈惡狠狠瞪了回去,元翡一噎,隻好識趣地低頭當啞巴。
她也想回家,可現如今身無分文,要回漠北又談何容易,距離她們最近的飛雪商行也有少說三日的路程。
元翡摸摸癟下去的肚子,又瞅了眼火堆邊的烤兔。
此處不着村後不着店,連果樹山禽都難見,荒涼到不可思議,連那隻烤兔都瘦骨嶙峋,是餓到難以忍受出來覓食才被元翡逮住,死前都沒吃上一口飽飯。
而她們尋了一個白日的流雲無果才在這裡暫且歇腳,現狀與那隻兔子也差不了多少。
于是又累又餓的元翡頭一次沒依着周盈,縮在火堆前不肯起身。
周大小姐叉着腰居高臨下,看着元翡埋頭,登時氣不打一處來,跺腳道:“元翡!”
周盈從不連名帶姓叫她的姓名,于是餓地耷拉腦袋的小護衛慢吞吞擡頭,這一下看得周盈更是怒火中燒,哼了聲便甩袖往外,道:“算了,我不要你了!”
諸如此類的話元翡從小到大聽了很多遍,也明白這不過是大小姐的氣話,所以幾乎是條件反射就要軟下膝蓋,說些罪該萬死再也不敢的話,而每一次周盈也都會氣鼓鼓的等着她說完,再勉為其難的原諒她,于是事情就會被輕飄飄的揭過去。
可這一次周盈沒有等她認錯。
大小姐怒氣沖沖地出了廟門,一頭紮進夜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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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不見五指黑,瞧不見小溪池塘,卻總有蛙聲在耳畔。
荒郊野嶺的夜路并不好走,平日沒人經過,雜草藤曼便生的肆無忌憚。
周盈又氣又委屈,舉着小小的火折子,腳下走得飛快,好幾次差點絆倒、衣袖又被樹枝鈎住。
一小段路走的坎坷又艱辛,最後回頭一看,黑漆漆不見半點火光。
元翡沒有跟上來。
周盈更委屈了,當即癟嘴要哭,卻又硬生生憋着一口氣不讓眼淚掉下來,咬牙切齒轉過頭就一股腦往前,也不管什麼東西南北,邊走還邊罵道:“臭元翡,壞元翡,我讨厭你了……我真的讨厭你了!”
“說什麼永遠保護我,都是騙人的,我要告訴小姨!”
“等本小姐回家,一定要把你大卸八塊,一半做蘿蔔肉丸一半炖山菌小雞湯!”
周盈越走越快,越走越委屈,肚子也在此刻不合時宜的開始咕咕叫喚,叫得她眼淚像珠子似的往下砸。
滴滴點點,順着臉頰往下,教她再也忍不住,在林子裡放聲大哭起來。
大受“背叛”的周盈邊走邊哭,動靜乍一聽比林子裡細細密密的悉索聲更吓人。
走着走着,走過最後一棵大樹,視野突然開闊了起來,月光也終于能沒有遮擋的傾灑,照在周盈哭得可憐兮兮的大花臉上,眼睛鼻頭都紅彤彤,可憐到不能再可憐。
但下一瞬她隻是擡頭,哭聲便被死死地堵在了喉嚨裡。
隻因大小姐的确走出了樹林不假,樹林之外空地荒蕪,像是一塊長眠的絕佳之所,稀稀拉拉點綴着無數墳堆木牌,而最醒目的莫過于空地的中間。
那裡有一處修繕格外精緻的大墓。
墳地在野外常見,周盈自中原一路走南闖北也見了不少,可偏生最大的墳前有火光,碑上還坐着個人,一身白衣,正聽見動靜朝着她望來。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周盈感覺當頭一棒,渾身的血都凍在了一塊兒。
她狠狠的抽了口氣,想憋住哭聲,卻還是漏出了一絲泣音。
此刻,多少武學招式,輕功步法都在腦子裡灰飛煙滅。
“……鬼。”周盈喃喃。
林中,被周盈誤以為不跟上的元翡其實隻是來遲一步,又意外瞧見了白日走失的流雲,正安慰着受驚的小馬駒,卻在準備繼續前行時聽見了撕心裂肺的一聲尖叫。
“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