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白瑤走出大澤山門,神農像上,灰衣劍客的身影亦如煙霧悄然消失。
當時墨妨宮變擊潰六劍奴手刃趙高後便離開了鹹陽,或許她認為羅網無首無需在意,而白瑤在劍谷醒來時,也尊重了她的決定。
羅網殘餘被田言收了去,若不行當年六國時羅網之策,倒也罷了。
即便這會使田言的所為變得舉足輕重,但或許...
白瑤隻見了田言一面,但她卻覺得,這位折服了整座大澤山的女子,并不會重蹈趙高的覆轍,羅網能收在她手裡,應當是上策。
隻是王離百戰穿甲的弩箭圖紙倒是送的有些随意了,白瑤實際不清楚玄翦暗中放到農家的置換是何物,隻能一路蒙着對峙,直到見那隻盒子時,才清楚玄叔的選擇。
當年在大澤山,王離的百戰穿甲弩一戰成名,自此江湖中無人不知帝國軍的威力。如今同樣的圖紙,在農家女管仲兼新任羅網首領的手中,或許能有更深的作用,同為羅網刺客,玄翦或許正是看中這一點。
墨玉麒麟還在原地等候,白瑤朝他招招手,“冉雍吃飽了嗎?”
一旁的馬兒打了個響鼻,貼到白瑤身邊。白瑤摸了摸它,“不着急,吃飽了我們再趕路。”
黑麒麟看着一人一馬的互動,方才裡面傳來打鬥聲,卻隻是短暫一瞬。
擺平了?
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白瑤靠着樹,“我與衛莊作風不同,硬碰硬在我這,是下下策。”
隻是此回将心比心,不知會換來安甯還是背叛。
田言手中的力量确實膨脹成一股不容小觑的勢力,當年大澤山起義失敗,農家勝七吳曠被手下反殺,農家參與起義的弟子盡數在起義前自請脫離農家,起義失敗後緊接着帝國對農家的高壓嚴控,才讓她一直潛龍至今。
這樣算,農家可以作為兵力的少說也有五萬餘人,加上羅網舊部,可是一支既善于多地形作戰,又兼具暗殺能力的六萬餘人的正規軍。
倏的、白瑤看向山門方向,示意黑麒麟避一避,黑麒麟方隐匿身形,木屐聲由遠及近,田蜜背着包袱走了過來,“喲,這馬車可真氣派~”
白瑤上前一步,“俠魁可是還有話要堂主傳達?”
田蜜走到她面前一步之遙,朱唇嘬了口煙杆,輕吐出一圈胭粉的霧,西域美酒般的眸子打量着白瑤,“俠魁有什麼事都是讓梅三娘跑的。”
“但田蜜堂主背着包袱,總不會是值此特殊時期因私出門吧?”白瑤笑了笑。
田蜜看着她的眉眼怔了怔,轉而又變回那隻懶洋洋的貓,“俠魁收下了你的東西,她說,你送的東西很有趣,隻是...”
她湊近白瑤,朱唇緊貼着白瑤的臉頰輕聲道,“俠魁說那東西上殘留着一股莫名熟悉的氣息,待有緣時,望你解惑。”
白瑤微微一笑,笑意卻未及眼底,“我以為圖紙上的東西便足夠俠魁分心,想來曾經的天字殺手,個個都有幾分過人的獨到之處。”
“也許吧。”田蜜繞過她,将包袱往車裡一扔,“我對你很好奇,所以打算跟着你,希望你沒有意見。”
嗯?看她毫無客氣之意,蠻橫中又帶着嬌嗔,白瑤無奈,“想來那些男人就是被田蜜堂主這樣拿捏的。”
田蜜坐在車前,明明穿着高開叉的裙子,卻春光畢露地翹着二郎腿,從腿根到腳趾,嬌嫩白皙的肌膚毫不避諱地吹着風,“所以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隻是我此行所往之處,多是被羅網殘害過的江湖中人,田蜜堂主雖然隻替羅網在農家攪動風雲,但若跟來,此行要見不少有些過節的老朋友,或許...”白瑤忽然想起當年衛莊也在大澤山,眼底升起幾分勸意。
看着田蜜漫不經心的樣子,白瑤善意提醒,“其中也不乏有人,對羅網中人...見一個、殺一個。”
對田蜜,白瑤略知一二。之前拿到霧裡探花藥粉的時候,她便察覺其中加了些罕見的用料,而這幾味同樣出現在羅網千蛛噬夢的方子裡。
田蜜眼底閃過懼色,看來她想起來了,當年在神農像前,決定田言生死的鬼谷縱橫。
白瑤道:“若是俠魁希望在我身邊安插一個眼線,以堂主您的武功...怕是有些白費力氣,且幻術與霧裡探花對我無用,把堂主您交到我手裡,與其說是眼線,更像人質。”
田蜜不語,白瑤看她這副樣子,想來她也很清楚自己的真實角色。
看來田言對她的置換圖紙還算喜歡,甚至從農家踢出來一個沒什麼實質作用的堂主出來,隻是田蜜此人...白瑤餘光一瞟,攪弄人心實在是一把好手。
很多據點中不知農家事務的江湖人,很容易被她蒙騙。
而且對這種軟骨頭,就算封了内力也無濟于事。她越可憐,偏偏願意受她蠱惑之人便越多。
而白瑤并不擅長這樣的應付,如果田言通過短短一個照面已經看出自己的性子,才送了個棘手的人質...
不過田言為何要送個人質?
這點她雖沒想通,但隻要不接受,就不會惹到麻煩,“堂主回去吧,雖然說很多時候生死有命,但明知鬼門偏去尋死,并不算高明。”
白瑤從懷中掏出一塊空白竹簡,指尖凝出一絲聚氣成刃落指成字,寫好後遞給田蜜,“堂主可去回禀俠魁,若有要事找我,到這件驿站登記入住即可。”
田蜜一步三回頭地走了,白瑤也終于松了口氣,黑麒麟出現在她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