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沒幾步就是一個空曠的圓形祭台,周圍已經有一些人,以道家那位主事長老為首。
這老頭看着年過半百須發皆白,眼中卻有束極其堅毅的眸光,看來修道多年已有所成,道兵兩家選擇的路絕算不上容易,行至此還有如此氣力,實力在江湖中也算前十了。
在人群的後方衛莊看到蓋聶和端木蓉的身影,餘光掃過身上也沒見那花,想來也是自/焚了。
蓋聶遙遙看了眼衛莊,以他的了解,他們一行都經過了激烈的打鬥才過的岔路。
與他們相比,主事長老為首的僅幾位長老和兵家保護的荊天明精力更充沛。
端木蓉卻更在意兵家弟子身影間高月的神色有些疲憊,應該與兵家弟子很少損失脫不了幹系。
道兵兩家所遣弟子數目相近,道家如今僅剩幾人,許多修為尚淺的小道終沒能走出幻霧。
這群人放在江湖裡絕對不容小觑,這股力量面對古樸無華的祭台不敢輕舉妄動,便是因為祭台上的那個人。
那是一個茕茕孑立的黑袍人影。
一個人,卻令台下衆生不敢妄動。
東皇太一若神靈般站在镌刻着遠古圖紋的祭台中央,身後九步台階上還有座一人大小的中央祭台,從祭台外面能勉強分辨出,上面躺着一個人。
東皇太一的氣場極強,很難用高手來定義,即便是道家年過半百的長老,也從未見過這種超世的存在。在這樣的人面前,沒有人會在意祭品。
那樣浩渺壯闊的氣場下,身後小小的祭台顯得微不足道。衆人之中隻有端木蓉,死死盯着躺在祭台上的身影。
...小白!
端木蓉無聲地顫抖着,中央祭台邊緣順着石紋緩緩流下的血液,整座祭台都散發着難以覺察的血腥氣,在搏殺至此習以為常的人眼中,更不會覺察。
她估測着祭台大小,如果整座祭台的血腥氣都來自小白,這樣的失血,對常人而言已是垂危。
但她曾為小白醫過蠱蟲作亂,那次她便發覺小白的恢複能力異于常人,隻要半炷香之内能夠止血。
...或許還有救。
但端木蓉也更清楚,以小白的自愈能力,并非祭台的原因無法止血,其他原因...追根溯源都會落到東皇太一身上——強大神秘到幾乎很難稱之為人的存在。
即便能止血,從東皇太一口中得到原因,這才是真正的天方夜譚。
端木蓉内心的兩股聲音幾乎要将她的心神撕裂,她本就是為了月兒的身世來此,如今既然月兒無恙,視情形與月兒一同離開即可。
墨家對兵家的小恩不足以讓他們冒險帶小白離開,更不會允許自己将一顆燙手的山芋帶去西楚大營。
連小白都無法自保,她又能做什麼?
端木蓉是醫者,她還是不能坐視不理,隻能默默将目光移到了前面的蓋聶身上。
蓋聶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躺在祭台中央的身影,他的眼力尚佳,那人懷中...似乎有團幽光。
幾乎瞬間他便斷定,那光與方才自/焚的奇花發出的如出一轍。
蓋聶感受到端木蓉的目光,回頭卻撞上鏡湖醫仙臉上鮮少的動容。
端木蓉壓抑着打顫的手抓住蓋聶衣袖,眼中盈滿醫者的哀求。
她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問:“如果有機會,能不能救救...救救小白。”
蓋聶腦海中轟得一聲,能讓端木蓉如此動容者為數不多,但他從未想到,祭台上的人會是阿瑤。
端木蓉絕非口出妄言之人,她的每一句話都擲地有聲。
雖然蓉姑娘或許因為一些原因能斷定阿瑤身份,但這樣的事實讓蓋聶心生疑慮。
阿瑤既能從陰陽藏寶閣奪奇花,又可在幻霧中穿梭自如,除非被東皇太一覺察遣人圍攻。
...否則隻會是障眼法。
一道空靈樂聲炸開雙方詭異的寂靜,人群中,從高月懷中的飛出一隻精緻的漆盒。
漆盒懸空緩緩打開,裡面旋轉的寶塔竟發出金光,樂聲從此而來。
“成禮兮會鼓,傳芭兮代舞,姱女倡兮容與。春蘭兮秋菊,長無絕兮終古。”東皇太一徐徐開口,聲音卻似施了幻術,令人無條件地心悅誠服。
高月臉上的驚訝證明,啟動幻音寶盒的正是東皇太一。
這件凝聚了墨家與陰陽家最高道義的傑作,被少女帶出塵封後,首次在爾虞我詐的人心戰場大放異彩。
樂音時而悠長婉轉,時而詭異尖銳。
極樂天韻,魔音萬千。這是刻在寶盒上的字,高月從不輕易推測,寶盒在她手中一直用于修煉,她從未想過,這小小的一隻機關匣,真的奏出了幻化衆生的魔音。
道家長老手中浮塵啪地掉在地上,仿佛魔障了,跪拜在地叩首不起,但他身前空無一人,顯然陷入了幻覺。
多數人感到訝異,下意識掏出武器自保。
赤練攥緊鍊劍,待她反應過來時,鍊劍竟然已經殺氣騰騰地一圈圈繞在周身了。
衛莊盯着劍鞘中嘶鳴不止的鲨齒,以多年修煉的劍心護住靈台,另一邊的蓋聶也是如此。
高月能分辨寶盒中的音律,她将手搭在荊天明肩上,荊天明後頸上正緩緩浮現的禁忌咒印很快被壓制,荊天明如夢方醒地甩了甩頭,卻見到周圍人大多魔障一般做着我行我素的事。
場面一度分為兩派,心神堅定保持清醒的,和靈台被魔音占據走火入魔的。
仿佛看不到這些荒唐的鬧劇,東皇太一平靜地開口道:“你們走到這裡,山鬼的使命已經結束,祭台即将開啟,蒼龍七宿的秘密将由機緣決定。”
在場的人不謀而合的,立刻想到臨出發前,将地圖交給他們的白瑤一行。
也有人開始注意到祭台中央的供桌上躺着的人,不消猜測,就是被東皇太一稱作山鬼的墨家白瑤。
隻是此刻,面對東皇太一,無人在意一個默默無聞的墨家女子,而與她一起的漠北男子如今也不見蹤影。
祭台機關緩緩轉動,在衆人面前,七張半人高的積案緩緩升起,上面是一模一樣的黑金機關匣。
“在你們當中,有人已經掌握開啟的方式,能否将這七隻匣子帶離,皆是機緣。”
東皇太一悠悠道,“所有人必須遵守的是,不論是否選擇匣子,每個從此地離開的人,都隻能帶走一樣東西。”
衆人正疑惑除了匣子還有什麼東西,祭台邊上霧氣突然散去,一座高聳入雲的藏寶閣憑空出現,一如四年前,桑海城岸邊的蜃樓。
天上無數星鬥似乎輪轉地肉眼可見,随着藏寶閣的出現,散發着極度迷人的光暈。
傳說中,雲中君搬上蜃樓煉制仙藥的珍貴靈藥,僅是藏寶閣中九牛一毛。
藏寶閣的奧秘,尋常人若能窺得一眼,想必都能頓悟。
面對藏着無數機緣的藏寶閣,能力不足的兩家弟子中,立刻有人按捺不住沖進藏寶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