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鮮少能讓江湖好事者用安分形容，但從鹹陽回來後，内部殺手竟然在有生之年見到衛莊大人閉關了。

身為為數不多的有腦子頭領，白鳳和赤練對此各懷心思。白鳳倒是很期待後面的發展，赤練卻是擔憂衛莊體内的餘毒情況如何。

剩下機關無雙整日在流沙中拖着巨大的身形，腦子裡空空如也地四處晃悠。

“無雙怎麼回來了？”赤練煩躁地暗了暗太陽穴，現在衛莊閉關，流沙事都壓在了她身上。

白鳳飄飄然立于樹梢，嫌棄道：“那個叫天明的小鬼連夜跑去西楚大營了，沒人給他送飯。”

赤練看着機關無雙坦率的身影，這個關頭流沙還多了個蹭飯的無底洞，她翻了下這幾日的食物補給，已經快被吃空了，“诶...”

而造就一些風波的中心人物此時正在後山閉關。

衛莊心裡的煩躁比前山那些人加在一起都有過之而無不及，斷續散不是多麼罕見的東西，赤練查了幾本醫書就有了眉目，醫家治病是常用斷續散抑制内功雄厚之人的氣息，讓治療更加順暢。

那麼一丁點連毒都算不上的粉末，讓流沙失去了多年經營的鹹陽據點，手下刺客也幾乎覆沒。

他知道墨妨就是白瑤，塔樓那時就知道。除非極度熟悉，不然沒有内力的人是絕無可能發現他的動作。

至于她為什麼又要改頭換面去折騰衛莊并不關心，因為眼下流沙之主正在認真思考，自己是否犯了一個罕見的錯誤。

那麼多年，白瑤以溫馴瑩潤的作态麻痹他，如果沒有認出白瑤，衛莊怎麼會對斷續散這種東西毫無戒心？

雖然很難承認，但他僥幸了，就是一瞬間的掉以輕心，以為白瑤不會對他産生任何威脅，反過來被利用，幾乎将了一軍。

以至于現在的江湖熱聞都是流沙被區區天香閣逼到絕路，流沙之主不及當年這樣的狗屁傳言。

衛莊不是不在乎名聲的人，流沙這些年積累的赫赫威名都是流沙之主精心修剪得來的，如今幾乎毀在白瑤手中，諒他再念舊，也很難對白瑤以從前的眼光。

這次流沙敗了，但不再會了。

此時，遠在鹹陽的墨妨還不知道她已經被人在腦袋上畫了個叉，正掩藏身形躲在風波背後。

“今年的秋風起的格外早啊...”

趙高負手在宮中信步，聽遠處宮女之間悄聲對話，太多時候不用出手，諸事幾乎由六劍奴代勞，他甚至很久沒有活動過筋骨了。

他随手摘下一片微黃的樹葉，彈指間，遠處談笑聲便倒下了。

“趙大人真是好雅興，多好的姑娘啊，說殺就殺了。”

趙高回身間，六劍奴已經擋在周圍，這件被磨練地無比完美的兵器覺察到了幾分殺氣。

真剛擡眼看着數丈之外的女子，她應該沒有内力...難道是錯覺。

趙高見到墨妨突然出現并不吃驚，微微笑道：“墨閣主這是做好選擇了？”話語間盡是上位者君臨天下的從容。

“噗嗤，”墨妨隔着面具掩唇一笑，“您是在做夢麼，像方才的小宮女照顧您起居無微不至，卻遭飛來橫禍，您現在問我，可是把刀...架到咱的脖子上了。”

趙高神色漸冷，“這樣，那墨閣主此來，想必就談不成合作了。”墨妨雖然隻身一人，但突然出現在此，卻沒有驚動禁衛軍，顯然來者不善。

他幾乎忘卻了來者不善的感覺，這會兒由此體會竟難得提起些興緻。

“墨閣主可不像那些飛蛾撲火的庸人，以你的眼光，即便無法合作，也不會走到這一步。”趙高道。

墨妨聳了聳肩，擡眼看了看兩側高聳的宮牆，“這上面原本應該有弓箭手，看來六劍奴令趙大人很自信。”

六劍奴聞言彼此對視了一眼，都确認了對方是來者不善。

趙高失笑，“墨閣主可别看輕了這群奴才，小聖賢莊的叛徒張良在江湖中也算一流了，在他們面前甚至連拔劍都沒做到。墨閣主雖是恭維這群奴才，卻不想會就此罷手的樣子。”

墨妨微微一笑，伸手摘下面具，“不知這樣，是否就能解開你的疑惑？”

見到墨妨的臉的一瞬，趙高微微蹙眉，随即眼中殺意乍現，“抓住她。”

六劍奴聞聲而動，趙高垂眸的工夫想必就會結束，卻聽見兵刃相接之聲，不覺擡眸看向墨妨處。

一柄狼刀和一雙拳的憑空出現，讓墨妨借機後退了幾步到宮牆的陰翳中，視線穿過八人看向趙高，“趙大人不妨猜猜，我還能帶幾個幫手？”

此時，狹長的通道後方向趙高方向湧起隆隆的腳步聲。趙高太熟悉這個聲音，是禁軍，他并未發動命令，是誰...

朱紅的鳳目微微一縮，“他是你的人！”

墨妨清閑地圈着胸前的頭發，漫不經心地說：“我那徒弟就喜歡悶聲幹大事，讓他擋着這裡，調這麼多禁軍多少有些看不起我這個當師傅的了。”

趙高身後的退路很快水洩不通，墨妨對着禁軍亮了個物件，趙高定睛一看正是虎符，墨妨雙手攏在嘴邊，朝後面禁軍喊道：“勞駕退出通道。”

禁軍就退了出去，順便關上了墨妨與趙高身後的沉重的宮門。

墨妨看着兩側極高的宮牆，“趙大人，給您提個醒，外面可都是架着弓的禁軍，您也活動活動身子，反正咱們兩夥人，今兒隻能從這裡離開一撥。”

趙高大笑，尖細的嗓音幾乎要劃破她的耳膜，“就憑你面前的兩個小子？”他掃了眼單雲和姬一虎，“他們的實力比白亦非可差了不少。”

墨妨一笑，“對我就别激将了，我一個沒有内力的，就算氣急敗壞也不可能沖上去。再說了，他們有幾斤幾兩我最清楚，”她對前面對峙的單雲姬一虎喊道，“虎子争點氣，你倆能在六劍奴手下撐過三十招，我就告訴趙大人一件他非常想知道的事。”

姬一虎平時跟白瑤擡杠，關鍵時刻必須一緻對外，雖然他感覺今日的白瑤跟平時有些不同，但既然姓單的都不做聲，他也早想試試自己在世間最強的兵器面前有幾分實力，“知道！”

單雲回頭朝她無聲地點了下頭，墨妨看向趙高，“趙大人，丢的兩柄越王八劍，想不想...再看一眼？”

“黑白玄翦...當年突然失蹤果然是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