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茸茸的大腦袋曾舒服了才轉而伸爪去扒邊上兩個荷葉包,阿瑤不幫它,盤膝而坐拄着頭看它自己吃,這粘人精三個月大那會兒就會鑽進她上鎖的衣櫥,解個荷葉包還不容易?
一陣風過樹葉沙沙響,她在阿玄的事上一項靈敏,她不希望阿玄卷進她的破事,于是幾乎一瞬間,阿瑤就察覺到有其他氣息在附近。
幾乎同時豎起耳朵的,還有正在啃燒雞的巨虎,它叼着沒啃完的雞腿就起來了,前掌抓地、口中發出警告聲,虎尾不動,正邊兇...邊啃雞腿。
“沙沙沙”
草叢後抖動起來,比起剛剛那位始作俑者抖動要小得多。
阿瑤叉着腰靜觀其變,隻見一雙深灰色毛茸茸的尖耳露了出來,看樣子是狼耳,隻是這耳也...太立了?
跟兔子似的,兩隻耳朵朝天支棱着。
一邊阿玄在兇,對方不敢出來,但也遲遲不打算離開。看這慫樣,阿瑤果斷撸起袖子走過去,在阿玄升了個幾調的嗚咽聲中抓住那雙立耳,拔蘿蔔似的用力往外拉。
“嘿咻——”
地上傳來爪子扒土的聲音,對方一邊嗷嗷叫喚、一邊被某隻老虎兇的不敢還手,掙紮之中就被大力的阿瑤生生拖了出來。
“咦?”阿瑤定睛一瞅,蒙了。
通體深灰、毛發油亮、四肢有力,是匹比阿玄小的公狼。
她心裡納悶,這家夥在狼裡算巨大的了,怎麼膽子這麼小,雖然...阿玄也确實比較能打,畢竟這一片的樹林都是人家的,被兇到這種程度...也算不丢、不丢狼。
等等,這狼有點眼熟啊...
“啊!”
是三年前第一次同聶哥哥他們下山執行任務那時的,一起躲過雨的那隻!
“嗷...”
“嗷!!!”
阿瑤眼前一花,面前一陣撲騰地塵土飛揚,回過神來她家“大醋壇子”已經把人家很不厚道地坐在屁股底下了。
“阿玄,它快被你壓扁了。”阿瑤看似為難地撅着小嘴,看着玄虎正心情大好地啃着剩下半隻雞。
身後巨樹傳來極細微的聲響,她杏目一閃,摸了摸阿玄,“起來啦,人家主人該不開心了...”
“是不是呀,樹上那位?”
身後樹枝一抖,樹上蹲着看熱鬧的人影跳了下來,落地很輕卻并非輕功,而是單純的身體本能。
她定睛一瞅,得、是禍躲不過。
來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夜大殿上那位點她對局的匈奴少年。今日陽光好,借着亮堂她正好仔細看看這個匈奴使節都忌憚三分的是什麼人物?
昨夜隻看了個大概,知道是個美男胚子,可今日一瞅,她怵了。
她讀過關于匈奴的文字,與西南蜀山族類似,在匈奴部落中也有,用特殊的植物汁液勾勒成花紋在人肌膚上的習俗。并且地位越高,花紋的顔色越絢麗。
而這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少年人,小臂上流暢精瘦的肌肉線條露在空氣中,蜿蜒其上的月銀白紋路悠遠神秘。
說塞北民族五感靈敏,或許是因為什麼特殊原因記住了她。可當初被叼走的那罐藥粉非她獨創,凡是好點的藥鋪都有。
“昨夜它不在大殿上,你是如何認出我的?”她不相信巧合,特别是在這樣一個情形下與少年面對面,顯然是對方找上門的,阿瑤溫和地看向對面的少年,異常溫柔地問道。
少年能聽懂中原話,聞言揉揉鼻子,耳尖尖微微泛紅,“你...香。”
香?
阿瑤一愣,她不用荷包香囊,自己推測,昨夜是這少年臨時起意,改變了匈奴使團原本的和親意願,所以對方顯然未料到會在這裡遇見她。
所以他說的“香”不是明珠夫人寝殿的香氣,應該是一股她的氣味。
可她香麼?她問了問自己的衣服,平日她從不用香薰不焚香,怕不夠“血衣堡”,可什麼都不用在身上。
等等...
塞外民族茹毛飲血,他們的香...不會是把她串起來烤熟了很香吧...
小姑娘一哆嗦,不着痕迹的靠近阿玄些,“...什、什麼香啊?”
少年官話不好,想了半天,似乎想不出合适的詞來形容,便繞道阿瑤身後輕輕嗅了幾下,擡手撩開她的長發露出潔白的脖頸,“這、香。”
尋常女子一定會大呼登徒子,然後還他一個漂亮的耳光,巧的是阿瑤不是尋常女子,她可是揩過未來劍聖聶哥哥油的小色胚。
阿瑤仔細嗅了半天,還是聞不到什麼味道,許是皂角香,來了血衣堡後,沐浴用的全是她親自去山上采的皂角,味道應該和三年前沒啥區别。
“哦...你聞夠了沒?”
小姑娘笑盈盈地看着拿着她發絲細細嗅着的少年,少年臉一紅,随即撒手竄到了離她三步開外的地方規規矩矩地站好。
阿瑤一聳肩,薅着阿玄的尾巴把它從那坨被壓得很慘的狼身上拖下來,她當然沒那麼大力氣,主要是阿玄聽話,不跟她别扭。
“這是阿玄,它叫什麼?”
少年踹了狼屁股一腳,巨狼呲牙咧嘴地兇他,然後轉過頭把腦袋低下往阿瑤手裡蹭,阿瑤正要嫌棄,狼就被阿玄一爪拍在屁股上,嚎得很悲慘,夾着尾巴跑回主人那兒了。
“...沒名。”少年的聲音很低沉,似乎是因為塞外吃得好,他比中原男子的變聲早了許多。
阿瑤笑了,“那難怪它兇你。”
少年盯着躲在邊上的巨狼打了個口哨,巨狼走過來,他抓着它鬓毛下的軟肉捧着大毛臉左右端詳,随後放棄了似的甩了甩頭,看向她,“你...你起。”
小姑娘撲哧一笑,往阿玄身上一靠,她起算什麼事,這又不是她的狼?
再者說...她起名的水準,當年被衛公子奚落了好久。
“那木錯。”
想起與狼初見的那個雨夜,那個她守在少年縱橫外頭的山洞,等她意識到自己心裡話跑出來時,已經來不及收回了。
完了,又一個被她毒害的可憐娃娃。
少年倒看似不怎麼介意,他靠在巨狼身上嘀咕了幾遍,咧嘴一笑,“好、好聽。”
看他眉眼間單純如水的喜悅,阿瑤竟有些不知所措,她以為以這個少年的年紀,在以武為尊的漠北,應當會過的相當苦。想不到,原來大漠深處也有這樣清澈如水的眼神。
“我昨晚收了你東西,但是阿兄說這樣不好,收回去罷。”她怕不妥,連忙加價,“做為補償,我請你吃飯怎麼樣?”
結果沒想到,那少年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蹦起來,臉紅脖子粗地結結巴巴地解釋半天,中原話不是中原話,方言不是方言的,急的他直跺腳,最後憋出了這麼句:
“收、下...好、好東西。”
說罷,害怕阿瑤堅持要還他似的,飛身跨上狼背打了個哨,一溜煙似的就跑了。
“哎?”怎麼唠着唠着,就剩她一個了?
阿瑤愣愣地看着一人一狼遠去的背影,暗歎漠北人不虧騎術了得,說跑就跑還真是追不上,“算啦,好東西還不要,哪有這樣的道理?”阿玄拱了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