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蘭山莊,攬秀亭。
韓非搖晃着青銅酒樽,邊上流沙的一衆,除了紅蓮外難得全部聚集。夕陽殘紅中,紫蘭山莊的位置足以俯瞰整座王城、或是整個天下。
“紫女姑娘,我當初借你的一千金,如今還了兩萬九千金,可是一筆收益巨大的投資。”韓非朝邊上的紫女揚了揚酒樽,眉宇之間相比那日在翡翠山莊裡,自然了許多。
現在流沙資源充足,剛剛得知翡翠虎已死的消息,夜幕的收入減少了大半,眼下是流沙難得的小憩。幾個人有說有笑,忙裡偷閑在這紫蘭山莊中休整片刻。
“不過,那日我們拜訪翡翠虎,倒是似乎見到了一個身份特殊的姑娘。”韓非回憶着,這個身影被後來接踵不斷的拉鋸戰掩埋在了回憶深處,喘息之餘又想了起來。
“韓兄說的可是...那名與紫女姑娘舞劍的侍女?”
說話的是張相公子,張良。韓國如今的氏族,除去張家、已經幾近沒落了。氏族子弟中,這位張子房、張公子算得上最有出息的。自幼博覽群書、過目不忘堪稱“活典故”。韓非察言觀色的本領超乎常人,但張良的睿智也絕不平庸。
韓非一笑,“子房說說看?”
張良拱手,“韓兄與翡翠虎要糧的當口,原本是翡翠虎乘勝追擊的好時候,卻聲稱後廚的雲糕做好,引紫女姑娘與之舞劍。若是要挫韓兄的銳氣,有更多更無恥的方式,并非其作風。”
韓非點頭,張良接着說道:“況、最後的結果并不利于翡翠虎,這一點想必紫女姑娘更有感觸。”
紫女放下白玉酒壺,一手環腰一手托腮,黛眉微蹙,“确如張公子所說,她與我舞劍比起旗鼓相當,倒更像是...”
“假意試探。”韓非開口,被紫女沒好氣地瞪了一眼,他一咧嘴撓了撓頭,“呃...總而言之!子房、可還看出别的?”
張良搖頭,“韓兄若還有發現,請快說就是了。”
“其實、從她出現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她的身份不尋常,或者說...還在翡翠虎之上。”
衛莊并不在場,對他們的言語隻是且聽且過,在一旁默默飲酒,但韓非的這句話顯然勾起了他的興趣。翡翠虎之上...這樣的人在韓國隻能存在于兩個地方。
“韓兄是如何發現的?”張良問。
韓非搖了搖酒樽,紫女為其續酒,“是她的衣裳,那是南陽昨日才進貢給後宮的天蠶冰絲。”
換言之,怎樣的身份才敢與後宮的地位抗衡?
韓非正欲再說,卻感到腦後一陣風吹過,他轉頭,“衛莊兄要去哪裡?”
鲨齒在劍鞘中隐隐震動,劍主人勾唇冷笑,“七絕堂。”說罷便沒了影子。
紫女看向空無一人的門外回廊,黛眉微蹙,韓非見了不禁脫口而出,“紫女姑娘放心,衛莊兄自有分寸。”
張良算了算日子,兩日前衛莊兄才去七絕堂那邊處理過國都瑣事,今日顯然不是去找七絕堂的。未加冠的少年悄悄勾唇,難得衛莊兄對女子上心。
少年的睿智敏捷韓非看在眼中,在其未察覺時轉移了目光。子房有經天緯地之才,實不該留在這落魄的韓國埋沒。他知道子房也看出來了,衛莊兄已然知道了那姑娘的大緻身份。
将軍府與宮中并無勾連,大将軍好色卻也得不到天蠶冰絲。剩下的唯一答案就隻有...血衣堡。
紫蘭軒大火曆曆在目,血衣候的強大仿佛卡着喉嚨的冰冷巨手。血衣堡再添助力,實在是流沙最不願見到的。
數日後,韓王壽宴。
縱使朝不保夕也要死撐着最後的尊嚴,韓國羸弱至此,原本該勻些開銷給軍隊百姓,此時大耗國力舉辦壽宴并非明智之舉。道理誰都明白,可誰都不願意把油光锃亮的金子拒之門外。
韓國王室衰弱,公子之中隻有四公子韓宇、九公子韓非堪當大任。更加上前陣子百越叛亂,百越的廢太子赤眉君竟殺了當朝太子。如此醜聞已然六國皆知,韓王壽宴,等待韓國的隻能是疾風驟雨。
“公主和親?”
“嗯。”
“割地結盟?”
“繼續。”
“嗯...就盼着百越赤眉君可别再惹什麼亂子了,其他的...應當還不足為懼。”水墨瞳中忽明忽暗,小姑娘捧着臉算計着,白亦非則端坐在積案後,翻閱近幾日的都城禁軍調動記錄。
“既然算出八成,如此懂事機靈,本侯不帶你一同前往,豈不可惜?”
對面團坐在軟墊上的人“撲通”一聲趴在地上,白亦非眼都沒擡,“本侯知曉,你不必行此大禮。”
“不是...”小姑娘顫巍巍地爬起來,她開心?她去就完蛋了!
“哥~咱們好商量嘛,你看我們之間如此利害與共,帶我去那龍潭虎穴,那些狼子野心之徒怕不是要利用我,以後哥又多了那許多煩心事、嗯?”
白亦非擡眼看了她一眼,“利用?我的手段,你隻見識過其中最為中規中矩的罷了。”
話雖不擲地有聲,但阿瑤的後脊梁有些發麻。白亦非已經決定的必經深思熟慮,她的小腦袋轉不過人家,瞎擔心什麼?
可她不是瞎擔心,她是不想見衛公子,她怕挨揍!她怕被奚落!
這些怎麼開口?哎!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