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敬宗趕緊道:“皇後娘娘言重了,雖然祖制是後宮不得幹政,但後宮之事畢竟還是和朝堂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哪是說斷就能斷幹淨的,就算是先帝之長孫皇後在位的時候一樣不可避免的牽涉其中,所以皇後娘娘哪能完全置身之外啊?”
許敬宗此言老成持重,李義府幾人聞言紛紛附和。
王皇後狀若為難道:“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本宮何德何能可以與長孫皇後相比?”
許敬宗趕緊接話道:“娘娘莫要妄自菲薄,老臣是見過長孫皇後娘娘的人,在老臣眼裡娘娘比之長孫娘娘不遑多讓,來日方長,後來居上也不是不可能。”
要不說許敬宗是老臣呢,說的話讓人聽得總是賞心悅目。
武皇後這才開口道:“皇上這一次放王皇後出内獄,其實是被人騙了,有人利用了皇上仁儒的性格,為皇上挖好了陷阱。”
李義府驚訝道:“難道皇上放出廢後并非自願?還有什麼隐情?”
武皇後道:“皇上是自願的,因為皇上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計了。”
許敬宗道:“是何人這麼膽大妄為,居然敢算計皇上。”
武皇後笑着道:“是西皇後。”
李義府幾人一愣,什麼西皇後?後宮什麼時候冒出個西皇後?但他們馬上就反應過來,前一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不就是“西皇後”嗎?所以算計皇上的人居然是:“長孫德妃?”
武皇後道:“本宮也是事後才知道德妃私下聯系了很多妃嫔在皇上耳邊扇枕邊風,這才讓皇上有了放出王皇後的心思。”
李義府道:“既然如此,皇後娘娘為什麼不把這件事告知皇上呢?”
武皇後道:“後妃最忌相互嫉妒,本宮作為後宮之首自然以身作則,更加避諱這種事,甚至是可能會被人以為的嫉妒之舉,本宮都要更加引以為重,所以本宮在皇上面前說出此事,這是真相還是被皇上誤會誰能知道呢?到時候反而鬧成本宮容不下皇上的仁儒之情就非我本意了,所以本宮也有自己的為難之處。”
李義府幾人的臉色更是不堪,他們早就知道這件事不簡單,沒想到事情比他們想的更複雜,其背後甚至是長孫德妃所為,既然如此的話背後唆使之人會不會是長孫無忌也未可知,所以他們的擔憂并不是空穴來風,他們也早就該想到這個可能性,長孫無忌怎麼可能對廢後之事無動于衷呢?這就是長孫無忌的反擊?
如果是這樣的...
他們要面對的可就不隻是可能死灰複燃的王皇後,還有長孫無忌。
李義府幾人越想越恐怖,現在長孫無忌依舊是這大唐的監國,他們雖然在廢後事件中小勝了一場,但根基依舊薄弱,可經不住長孫無忌的刻意針對,不過事情好在回旋餘地,他們來武皇後這裡好在沒有白來,至少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想到這裡幾人齊齊看向了武皇後,現在也許隻有武皇後才是他們的救星,他們之間有一樣的困局,面對同樣的敵人,這就是聯盟的基礎,還有就是他們知道武皇後這個女人不簡單,武皇後從宮婢一步一步走到母儀天下的地位,怎麼可能像她嘴上說的這樣舍得手中的後位?
更關鍵的是皇上其人優柔寡斷,他們除了依靠武皇後似乎也沒有其他的選擇。
于是李義府幾人站起身一起對這個女人躬身道:“臣等唯皇後娘娘馬首是瞻,還望皇後娘娘能夠站出來主持公道,還後宮一個朗朗乾坤。”
這代表他們對這個女人的臣服。
武皇後不動聲色道:“本宮愧為大唐皇後,作為一個女人的确沒有諸位大人的遠見,既然有諸位大人谏言,有些事本宮也不好再做推辭,還請諸位大人放心,即使此事不容易,本宮也義不容辭,不會袖手旁觀的。”
有了武皇後的這句話,李義府幾人安心不少。
許敬宗為表忠心馬上問道:“不知皇後娘娘眼下可有應對良策?”
武皇後若有所思道:“許大人可有想法?”
許敬宗尴尬道:“臣等聽聞消息後憂心廢後死灰複燃卷土重來,立時方寸大亂,不曾想出對策就進宮來拜見皇後娘娘。”
武皇後道:“死灰複燃這不是還沒燃嗎?你們着急什麼?自亂陣腳反而會被對方抓住把柄,眼下我們能做的就是以靜制動,靜觀其變,王皇後雖然逃出了内獄,但依舊還是戴罪之身,想要卷土重來隻能期望皇上回心轉意,更何況卷土重來也不算什麼,她還要東山再起才行,這都是需要一步一步走出來的路,難道她還能一步登天不成?這一次我們沒有料到德妃暗中所為隻是失了先手,并不是落入劣勢,本宮就不相信接下來德妃和王皇後再做什麼事還能繼續這樣瞞天過海嗎?還能再做到天衣無縫嗎?若是這樣本宮輸也就輸的心服口服,但是,這不是還有諸位大人嗎?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智者千慮尚且必有一失,德妃和王皇後就不可能百密一疏嗎?這就是她們的破綻,就是我們的機會,大人們以為呢?”
武皇後一番話把倒是李義府幾人說了個心服口服,自己等人還真是大驚小怪,大動幹戈,武皇後說得對,廢後現在隻是逃出了内獄,卻還是戴罪之身,想要洗脫罪責至少還需要皇上的赦免,或者平反,再然後就是重新擁有權勢,這就是死灰複燃,卷土重來,東山再起,三者缺一不可,現在廢後隻是走出了第一步,自己沒必要自亂陣腳,不但如此,還要緊盯德妃和廢後接下來要做什麼,好抓住逆轉局勢的破綻。
有了武皇後的這一番說辭後李義府幾人心滿意足的離開了蓬萊殿,可謂是來時憂心忡忡,去時躊躇滿志。
幾人走後楊氏和武順走進了殿内,她們也沒想到武皇後何時想明白的這些事,隻是現在眼看着李義府幾人對她表忠心。
這也是武皇後的無奈之舉,一方面是德妃的确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在她知道的時候王皇後和蕭淑妃到“回心院”已成定局,這就是德妃利用了李治性格上的軟弱,動之以情達到了目的,雖然武皇後事後知道這是德妃所為,卻不能對李治說明,至少現在還不能說明,說了也不可能有作用。
還有就是收複李義府幾人,武皇後新上位根基薄弱的一個點就是在朝堂上沒有心腹之人,把握不住朝堂的局勢,本來這種事是外戚的事,也就是武家的事,武皇後作為皇後娘娘,家族之人在朝為官,這樣内外搭配,就像長孫無忌之于長孫皇後,柳奭之于王皇後,可惜武家兄弟跟武皇後有仇,直接被武皇後一封《外戚誡》獻了投名狀,這朝堂就沒有了替武皇後說話家臣,這樣武皇後就把辦法想到了李義府幾人身上。
恰好李義府幾人因為王皇後被放出内獄的事擔憂王皇後死灰複燃,找到自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女子報仇從早到晚,這樣求計求到了武皇後這裡,在武皇後的欲擒故縱,半推半就之下,李義府幾人順理成章的向武皇後表示了自己的忠心。
也可以說是德妃陰謀算計李治放出王皇後,李治自己優柔寡斷,李義府等人沒有安全感最終導緻了武皇後和李義府幾人的結盟,這也算良禽擇木而栖。
李義府等人有了武皇後在背後的護持,武皇後在朝堂有了自己的心腹之臣,一拍即合,一舉兩得。
善計者,好順勢而為。
韓瑗和來濟打算借王皇後被放之事順勢提出褚遂良之事是這樣,武皇後順勢收複李義府幾人也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