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個?”一直皺着眉頭面色不耐的葛醫生終于放松了神情,眼尾勾起一個譏诮的笑容,“那就得問問你自己的良心了。”
“這樣啊......”白芷捂着良心被趕出了醫務室,遺憾道,“我好像沒有這種東西呢。”
在一個霸淩盛行的班級裡出現死亡,很難不讓人懷疑死因與此相關。至于同為被霸淩者的項榛榛本人,會是無辜的嗎?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他們怎麼才能知曉劉明的身份。這些霸淩事件的牽頭者和參與者又是誰?總不會是整個班級的集體行為吧......
高中的校園生活永遠節奏緊湊,不等他們回到教室,便響起下課鈴聲,午飯鈴聲緊随其後,謝沉便推着輪椅往食堂走。
白芷沉默一會,突然開口,“葛辰認識劉明。”
“确實。”謝沉對她的習慣适應良好,絲滑地接上這個話題,“一般人突然被問‘劉明的死因’,除了下意識反問劉明是誰,關注重點應該是死人這件事,但他卻不在意。”
“而且作為一個醫生,被人亂翻病例竟然一點也不生氣,隻顧着糾正我看錯的名字,實在刻意......哦,食堂到了呢。”白芷收回思緒,一邊被推進熙熙攘攘的食堂大廳,一邊擰過身子看向謝沉,滿眼不懷好意,“謝老師,你期待我校的午飯嗎?”
謝沉屏吸凝神,努力屏蔽掉項同學嘴裡傳出的美妙味道。
項榛榛嫣然一笑,“不要掙紮了謝老師,食堂裡面傳來的也是同款味道。”
一個學生端着餐盤從他們面前走過,白色塑料盤子裡盛着兩隻痙攣彎曲,指骨和指甲長度都十分驚人的雞爪,以及一碗猩紅發黑的......鴨血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白芷甚至看見了一隻蒼蠅從血湯中掙紮着爬出來,又沿着碗壁緩緩往下滑。
她很是嫌棄地移開眼,目光在不遠處頓住,捂着鼻子感慨一句,“真是個吃人的學校的啊。”
謝沉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正巧看見幾個男生起着哄将一盤菜全部澆在另一個男生的頭上,鴨血湯泡着米飯順着男生的下颌流進了衣領,滿身狼藉。受害者肩膀顫抖,從桌上抽了張紙巾,垂着眼默默擦臉,越擦越髒,根本分不清臉上那是鴨血還是人血,還是眼淚。
幾個男生格外浮誇地開始大笑,其他人偶爾投去冷漠的幾瞥,司空見慣的模樣。
圍觀的人群裡包括謝沉和其他玩家,他們都認出了這幾個當事人全是高三七班的學生。
這個班也太五毒俱全了。
“他們占了我最喜歡的靠窗的位置。”白芷仰起頭,無辜地看着謝沉。
謝沉便将輪椅推了過去。
兩人這絲毫不怕校霸打起人來被濺一身血,還硬是往前湊的壯舉很快引起施暴者的注意。
“喲,這不是小瘸子嗎?”冤家路窄,說話的正是之前那個坐在項榛榛身後的菠蘿臉男生,好像叫魏之遠。
“所以,你要和一個瘸子搶座位嗎?”白芷說完,猛地驅動輪椅撞向他,一副大不了一起死的架勢。
“你瘋了!”魏之遠還沒見過敢主動跟他碰瓷的,下意識後退,結果一腳踩中剛剛被他打翻的飯菜,哐當一聲摔在地上。
結果一擡眼便看着項榛榛捂嘴輕笑的臉,當即擡手怒罵:“你找死......媽的,誰啊你給老子放開!”
謝沉擡臂攥住他的胳膊,淡笑道,“我是你們的雕塑老師,這位同學,欺淩弱小是不對的。”
“老師?”魏之遠旁邊的幾個男生圍了上來,滿臉挑釁,“這位老師,現在可是這個瘸子在跟我們搶位置,怎麼,她弱她有理?”
“這本來就是我的位置。”項榛榛下意識拿起了桌上放着的一隻鋼叉,在餐桌上戳戳畫畫。
“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這桌子寫你名字了?”魏之遠竟然起身開始和她講道理。
“寫了呀。”項榛榛完美預判了他的預判,指着桌上新鮮出爐的一個“項”字。
“死瘸子,你敢破壞公物!”魏之遠一手拍在桌上,咄咄逼人道。
“是嗎?”項榛榛擡眼看着他,黑沉沉的眼眸裡忽然綻開笑容。
這是魏之遠今天第二次看見她露出這樣的眼神,心裡正覺不安,下一秒,便感到手背傳來的劇痛。
低頭一看,一把鋼叉直挺挺紮在他手背上,血如泉湧,也看不出是不是貫穿了整個手掌。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當即響徹食堂,終于引起了比剛剛更多的注目。
項榛榛頂着衆人或冷漠或嫌惡的眼神,笑着将鋼叉從他手背上拔出來随手扔掉,清脆的金屬落地聲附着一聲驚呼,“哎呀,隻是破了點皮而已,我都沒使勁呢,魏同學原來這麼怕疼啊?”
她一邊說着,一邊從桌上抽出紙巾,慢條斯理地将手指擦幹淨,殺人越貨的姿态十分娴熟。
魏之遠還在那邊鬼哭狼嚎,一衆狗腿子也不知道他到底傷勢如何,但顯然己方大勢已去,隻好匆匆将人帶離現場。
直到這個時候,剛剛那個被他淋了一身飯菜的男生還呆呆站在一旁,白芷歪着頭看了他一眼,疑惑道,“還不走?沒看見桌上寫了我的名字嗎,還是......你也想聞聞自己的血是什麼味道?”
男生手中還攥着被飯菜汁水洇濕的紙巾,他出神地看着白芷的手,忽然笑了,“這個啊,我早就聞過了。”
說完,不等白芷反應,便僵直着身體走出了食堂。
白芷将他的反應記在心裡,轉頭望着謝沉,滿臉期待,“快去給我們打飯吧,這位老師。”
“我敢打,你敢吃嗎?”謝沉神色無奈地走向打飯窗口。
白芷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眯着眼靠在椅背上,享受着窗外樹影中投下來的碎光。
她這邊安靜地享受着和校園惡勢力艱苦鬥争獲得的成果,殊不知,剛剛的一切都被二樓走廊上的幾雙眼睛盡收眼底。
“會是他嗎?”一聲疑問從背後響起,向霏霏的聲音竟有幾分凝重,完全不似上午在教室裡的嬌滴滴的模樣。
“不知道啊......”穿着白襯衫的男生聲音溫和,帶着淡淡的遺憾,“下次再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