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像是愣了愣,他原本閑聊一般平淡的表情,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然後那張儒雅的臉上,顯出了怒容。
“顧敏!你是不是又來找李子怡麻煩的?以後再找我們班同學麻煩,你就等着被休學吧!”
顧敏嗤笑一聲,走得頭也不回:“休就休呗。”
隻剩老杜臉紅一陣白一陣的,班裡同學都想笑,學生年代嘛,總覺着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很酷。老杜神情一凝:“笑什麼笑?人家爸媽有錢你們爸媽也有錢嗎?你們要是跟她一樣,小小年紀不學好,天天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這一輩子就完了。”
大家都低頭不吭聲了。
李子怡也低頭,老杜這話,話糙理不糙,其實他們學校有錢人家的孩子也不少,李子怡家裡就也不錯,但是顧敏家裡有錢的程度,不是他們可以想象的。
不知怎麼的,她的腦海中想起了那個雨夜。
她坐在警察局冰冷的長椅上,看着到出現在外面的男人。
他冷寂的眼,周身冰冷的溫度,似乎都要與黑夜融為一體。
旁邊的人收起了替他撐着的傘。
男人這才走了進來。
被打理得整整齊齊的頭發,一身修剪合身的銀色西服,和那張好看到像是被上帝精心雕琢的臉,就像是一位要參加宴會的王子。
不對,那冰冷的氣勢并不像王子,更像是王。
哪怕沒有身後跟着的那些人,沒有那些馬上上前迎接噓寒問暖的人,也能感覺到,他的貴不可言。
李子怡與他對上了視線。
男人的目光,她在之後的很長時間都沒有忘記。
像是神從縫隙中不經意掃了一眼凡間的蝼蟻,甚至連傲慢都算不上了,或許更準确來說,是無視。
那是讓人很讨厭的眼神,沒有人會喜歡這樣被人視若蝼蟻的感覺。
尤其是當時的李子怡。
“李子怡。”老杜的聲音,把李子怡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擡頭,老杜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她的跟前,“你跟我出來一下。”
也許是因為他眼裡的關切太過明顯,所以李子怡也沒有像以前那樣害怕。
放下筆以後,跟着老杜出去了。
兩人就站在班門口的欄杆前,不時有回班的同學看到了還好奇地張望一眼再進去。
“顧敏來找你麻煩嗎?”
老杜的聲音像是很擔心,李子怡想也沒想地說了:“沒有。”
直接了當的回答讓老杜被噎了一下。
他看着低頭不語的李子怡,熟悉的自責感再次湧了上來。他明明都知道的,知道李子怡一直被校園霸淩,卻一直都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小孩子的小打小鬧。”
他總是這麼輕輕松松就揭過了,卻從沒有想過,這對于他們來說,分明是畢生的陰影。
他也許是知道的,隻是權衡利弊地選擇了對自己最好的方法。
“李子怡,”杜庭禹手放在欄杆上,緊緊捏着,“以後有什麼困難便跟我說,我是你老師,有義務處理這些事情。”
有那麼一瞬間,李子怡有些想笑,卻什麼都沒說,隻是在老杜說“回座位吧”以後,果斷轉身回去了。
林聿能明顯感覺到,回到座位上的李子怡,心情很不好。
因為她的憤怒清晰地傳到了自己的心髒,引得那顆心在劇烈地跳動,似乎是迫切地想要盡到它守衛的職責。
林聿的心被自責與心疼包裹着,聲音也跟着柔和得不像話。
“李子怡,你怎麼了?”
李子怡沒有回答。
她以為自己不會再憤怒了,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這個世界的惡心。
可怎麼就還能更惡心?
她的緊緊捏着筆,平複着心情的起伏。
現在說什麼老師的職責,她難道沒有向他求救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