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爪君暫停了手中的遊戲,他似乎對接下來要說出的話也十分難為情,卻還是輕聲開口:“愛麗絲,難受的話……說出來就好了,不用強忍着。”
這樣不行,這樣犯規了,孤爪君,你得保持自己一貫的人設——對什麼都不在乎,冷冷淡淡的,在身邊築起一道心靈之壁,讓自己與他人保持着距離。
你就好好的打遊戲就可以,我沒關系,已經習慣了——
我聽到自己小聲的說了句:“可惡——”随後馬上閉上了眼睛。
但是晚了,眼淚已經湧出來。
*
有栖川晴夏的父母都是樂天派,他們理解不了為什麼有人跌倒了不喊痛,所以他們天真的認為,不喊痛的人一定就不會痛。
有栖川晴夏就從來都不喊痛。
還有些時候,就算喊了痛,周圍人也隻會鼓勵,讓她更堅強一點。
不過再堅強的人,也是有弱點的。
“可惡。”有栖川晴夏又一次小聲的這麼念出聲。
她讨厭自己的弱點被看穿,就算那個人是孤爪君也不行——
……或者,可以嗎?
*
我能感覺到從眼角湧出的眼淚滑落下去,癢癢的。我有點為自己的失态而慌張,因為發燒導緻的眼睛酸痛所以才會流淚——這樣的理由總行吧。
都是生病讓我變得如此軟弱。
我的臉被一隻手溫柔托住,随後是另一邊。
我驚訝的睜開眼。
孤爪君用雙手捧住我的臉,每次有眼淚流出來,馬上就會被他擦掉,賭氣似的行為真的很孩子氣。他的手指也有點涼涼的,一點都不暖和,指腹上還有練習托球而磨起的繭子。
孤爪君離得那麼近,我甚至能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但是他的表情一點都不像小說裡寫的那樣溫柔,眼睛裡依舊是沒有多少情緒的波動,被口罩遮住的臉上表情氣鼓鼓,像是在鬧别扭一樣。
跟眼淚,跟孩子氣的自己,跟不擅長安慰的自己,不擅長關心他人的自己鬧着别扭。
這一點都不浪漫。
我在口罩下勉強扯出一個笑,用着開玩笑的語氣說。
“不叫眼淚落地。”
音駒排球部的口号不就是‘不叫球落地’麼。
孤爪君被我這句話逗笑了,眼睛彎起來,笑眯眯的樣子不像是貓咪,更像是一隻狡猾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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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可以放心的睡過去,這一覺我睡得十分安心,醒來的時候,感覺輕松了很多。
牆上的鐘表時針指向下午四點,我已經睡了三個多小時。
我想坐起來,卻發覺身上的毯子被壓住。我順着望去,發現是孤爪君。
沙發被躺着的我占據了大半的面積,他就趴在狹窄的邊緣,黑發遮眼,安靜的睡着了。
小學三年級的那個傍晚,我把滑闆車停在那裡。黑尾朝着我招手,告訴我可以從旁邊的樓梯下去。
我沒有接納黑尾的建議。
我的目光和那個穿着帽衫的少年碰撞在一起,四目相交,他沒有躲開視線。所以我順着路邊的斜坡跑了下去,沒有絲毫猶豫的一直加速。
黑尾在旁邊大叫着:“啊小心——”
我卻根本不關心這些,一直沖到了帽衫少年的面前,眼見他如同被吓到的貓咪一樣開始瞳孔地震……
然後他退後一步,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臂,讓我停了下來。
“有栖川晴夏。”我大聲的報出自己的名字,在他尚未反應過來之前,将頭轉向黑尾。
球網的另一邊,黑尾抱着排球,高舉起手,笑的很燦爛:“黑尾鐵朗。”他的手又指向帽衫少年:“他是……”
“孤爪。”依舊抓着我手臂的帽衫少年搶先一步報出自己的名字。
“孤爪……研磨。”他小聲的介紹自己。
“見到你很高興,孤爪君。”我露出對初見面的人時那種開朗的笑。
9歲時的孤爪君看了我一眼,又飛快的躲閃開。
“我也是……晴夏。”
就像是認識了很多年的朋友那樣,他小聲,清楚的叫出了我的名字,還依然抓住我的手臂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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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爪君被我吵醒了,貓眼不停眨啊眨,似乎還沒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
“孤爪君,你要不要蓋我的毯子?”我擔心他剛醒會着涼,所以這麼建議,打算把毯子給他蓋。
孤爪君愣愣的看着我身上蓋着的毯子。
“一起嗎?”他好像還沒完全醒過來:“是不是過幾年再……”
我:????在說什麼呢!
孤爪君清醒過來,意識自己說錯了話,馬上低頭假裝去找落在地上的遊戲機,以此做為掩飾。
我惡作劇心起,抱着毛毯往他身上扔去,他一邊别扭的說着别這樣,一邊抓住了我的手臂阻止我。
他肯定不習慣這樣的打鬧和親近,所以無奈的颦起秀氣的眉,表情是一點點不知所措,一點點無奈,還有一點點期待和開心。
就和第一次見面時一樣。
那時,豎立的排球網,将河堤邊的空地一分為二,網的左側是黑尾鐵朗,網的右側是孤爪研磨。
稍微的偏移,結果或許就會不同,然而我從來沒猶豫過。
自始至終,我的選擇都是孤爪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