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雪勢顧及不得其他,隻是一邊喊着霍仲萍的名字,一邊将人往外去扯,隻是将車中之人身子才帶出一點,卻忽的聽見清野喊道:“霍阿姨!”
雪勢聽那清野喊叫,不由也下意識扭頭去看,與此同時聽到熟悉的聲音傳來。
“阿雪,你……你怎麼了?”
那黑暗之中,馬車的馬旁邊站了兩個人,都戴鬥笠,披蓑衣,其中一人面上斜橫幾條一時半會兒擦不淨的灰黑痕迹,雙目若點漆,正目帶好奇,歪着頭看向雪勢。
雪勢甫一瞧見霍仲萍,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面上綻開大大的笑來道:“你……你沒事,真是太好……”
霍仲萍平日裡多是見她嬌嗔薄怒,便是笑也是極為拘束自制的,甫一見到那雪勢面上的笑容,即便雪勢現下衣衫盡濕,頭發淩亂不堪,卻覺得她比之往日更攝人心魄,叫人移不開眼。
她連忙上前幾步對雪勢道:“我沒事,火熄了之後我就趕忙回來了,大哥怕我出事,就派了個人跟着我。”
霍仲萍身後的青年女侍将手一拱,對着雪勢見禮。
雪勢的目光從那青年女侍上一掠而過,懸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接着才忽然意識到什麼一般轉頭去看手裡扯着的那人。
那人身子歪斜着,面色通紅,那野鶴檐下的燈火從車簾外溜進一抹,将那車中之人的面容照亮。
卻見這人面色通紅,雙眸緊閉,一雙唇發紫,額頭卻是滾燙,雪勢隻借着那燈光瞧了一眼便不由低低啊了一聲。
霍仲萍心中也是好奇,便即行上前來,也躍上馬車往裡去看,當即眉頭緊皺,驚訝道:“玉樓!”
“她怎麼會在這裡?”
雨還在下,好像天上銀河決口,将水全部傾瀉下來一樣,迸濺出來的雨花落進長廊,同時也将背着玉樓的霍仲萍面頰弄濕。
清野和鶴溪兩個孩子都已經睡下,雪勢一身衣服卻沒來得及換,便提着燈籠,緊随在霍仲萍身後連忙往玉樓和陳醉的住處趕過去,現在夜已深了,也不知陳醉是否睡下。
陳醉與玉樓的房間在店中最裡面,兩個人行在廊中,隻見得其他房間一片漆黑,但好在走到最後時,見得朦胧柔和的燈火光亮,兩人不由齊齊松了一口氣。
雪勢敲門之後,不過一會兒就從房間裡傳來窸窣聲響,同時響起一個人的聲音來,陳醉的聲音微啞,似乎帶着倦意道:“誰?什麼事?”
霍仲萍在外頭喊道:“陳五姑娘,是我!還有阿雪!”
屋子裡傳來低低的詢問道:“霍二姑娘?”接着就是鐵杖笃笃點地的聲音,緊接着門被扯開,從門中小縫中露出陳醉的臉來,雙目緊閉,頭發還帶着濕意,似乎是剛洗過了,卻聽她低聲詢問道:“霍二姑娘,店主,是有什麼事嗎?”接着陳醉小聲道,“是有玉樓的消息了嗎?霍二姑娘,她同你一道回來了嗎?雨下得好大,她好像也沒帶傘。”
她話才問完,就忽的一頓,旋即道:“不對,還有第三個人?”蓋因陳醉耳朵極靈,竟聽到了門外第三個人的粗重呼吸聲。
霍仲萍道:“是玉樓,也不知道怎麼的一身酒味,現在正發了急熱,人也不清醒!”
陳醉聽到這裡再也顧及不得,急忙側身讓道叫人進來,那玉樓衣衫濕透,霍仲萍将人放到床上,雪勢便又提着燈籠去廚房燒水。
陳醉摸着玉樓的手,隻覺得冰涼,又伸手探她額頭,滾燙無比,便急忙伸手摸索着去解玉樓衣衫,接着對霍仲萍說清楚玉樓衣衫包裹放置的地方,取了一套幹淨衣衫來遞給陳醉。
正在這時,卻忽的聽見門外又有人敲門,霍仲萍急忙行到門口,将門打開,卻見門外站着的是方才陪自己一道回來的青年女侍。
霍仲萍一見是她,便急忙問道:“怎麼樣?可打聽出什麼嗎?”
那青年女侍道:“回二小姐話,那車夫确實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當時雨大,他隻依稀記得是在碼頭拉的人。他本來見深夜雨大,打算家去,卻不曾想半路上有個人突然伸手攔住了他,給了他一大筆錢,叫他送人到野鶴裡。”
霍仲萍眉頭一皺,看向青年女侍,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那女侍道:“而奇就奇在,那馬車夫說,上車的時候是兩個人,下車的時候,車廂裡卻隻有一個人了。”
霍仲萍道:“這并不奇怪,我方才瞧過,這車窗不小,因為本就是城中觀賞風景用的車輛,所以車窗開的很大,倒是足以讓一個人從窗中出去。”接着霍仲萍眉頭緊皺道,“那馬車夫可瞧見了那人的相貌?”
那青年女侍聞言搖了搖頭道:“不曾,那人面上戴着面具,全身都包裹嚴實,手裡提了一把劍,他膽子小不敢多看,但是……”
霍仲萍追問道:“但是什麼?”
那青年女侍道:“但是他說那個人的面具是個惡鬼面具,又說出了那人的體态和衣着,二小姐,我仔細比對了那人的特征,竟與堂中傳達下來的通緝者外貌相仿,這個人說不定……”
“就是今晚赫拔先生說的周記酒坊縱火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