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樓在一旁蹲着看了一會,不知道想到什麼笑了一聲,手托腮,長長歎了一口氣道:“你要是這麼丢,丢一輩子也打不出幾個漂兒來。”
說完她在地上撿了一塊石頭,微微一笑,腕子一抖,那石頭就在水面上彈跳幾下,接着便順着她投擲的方向向前滑行跳動,拉出一條細長的弧線。
那石頭好像不會沉沒一般,在水面上輕輕躍動,躍動到了最後,因為跳動得太過密集,已經分不清楚那石頭到底跳了幾次了。
大部分孩子們一下子停下了手裡的動作,除了那年紀稍長的幾個依舊不理,都齊齊看向她。
就連不平那張閑不下來的嘴也停住了,陳醉隻聽不平道:“姑娘!她打水漂好厲害!”陳醉側耳聽着,面色也微微詫異,似乎是對玉樓那句“打得不好”有了新的理解。
那些孩子不說話了,隻是看向玉樓,玉樓用腕子将鬥笠頂上去一些,唇邊帶着一抹極淺極淡的笑,接着又從地上撿了兩顆石頭,收在手中,手腕一抖,又用巧勁再同時擲出兩顆,而那兩顆石頭也複刻了玉樓第一次打水漂時完美的運行軌迹,拉出了兩條又細又長的弧線之後才落進水中。
這兩枚石頭一擲,便是那幾個年紀大些的孩子也不再低頭,都直勾勾看她。
玉樓又笑了笑,這次,她低頭彎腰又撿了五塊石頭握在手中,雙腿微曲,那手中五塊石頭齊齊射出,也如同先前一般在水面上留下一條細長的弧線,直叫那些孩子驚歎出聲,年紀小些的已忍不住圍了上來嚷嚷着求教,另有幾個孩子雖心裡也好奇玉樓是如何打出這水漂的,可又因為覺得這人是大人口中說的那種“心懷不軌”的人,而不敢靠近。
玉樓站在那裡,聽小孩子們在那裡叽叽喳喳的,于是又将身子蹲下同那幾個孩子說話,那幾個孩子有心要同她交好,好叫這位“水漂高手”教教他們,如何才能使石頭在水面跳躍猶如滑行,叫那年長的幾個孩子在年幼的孩子中威望降低,這樣一來,自是玉樓開口問了,他們就答,哪裡有不回的道理。
可是那些孩子到底年幼,說話雖是能說的,可話說不清楚倒是其次,思維活躍跳動,常常是你說甲,他一下子跳到乙去,答非所問,問了半天,到底沒問出什麼來。
而年紀長些的已有了些防範意識,心中雖也好奇,卻已經能夠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隻是站在那裡,看着玉樓詢問。
玉樓心中輕歎一聲,曉得這次從這些孩子口中已是套不出什麼話來,但又已應了孩子教他們,便也隻能兌現承諾。
于是她又站起身,手裡拈了一塊石頭,教那些孩子打水漂的要點。而就在此時,卻忽的聽見不遠處傳來幾聲狗吠,玉樓下意識扭頭去看,卻見沿河不遠處有一個人影奔着過來,那人影前頭還有一隻黃狗發出吠叫,在前頭帶路,直奔這群孩子這裡來。
而那群孩子一聽到狗叫,又瞧見那人影,便又叽叽喳喳開始說話,玉樓發現,他們對那個一開始就沉默不言,但是孩子之中打水漂最厲害的那個年長幼童喊道:“阿實!你阿姐又來抓你了!”
那被叫做“阿實”的孩子擡了擡頭,并不說話,隻是又彎腰學着玉樓撿了兩塊石頭去打那水漂,但這樣的本事又豈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學會的?自然到底都沉進河裡去了。
正在這時,那河邊一人一狗奔近了,玉樓将言一掃,自是瞧清了那“阿姐”長相,卻見這姑娘一張瓜子臉,模樣倒是俊俏清麗,年紀并不大,約莫十二三歲的樣子,但她膚色微黑,顯然是在日頭下曬過的緣故,又見她穿一身粗布衣衫,隻是一副農家少女的模樣打扮。
那少女行到近前,伸手就去揪那“阿實”的耳朵,狠狠罵他:“你這家夥!溜出來玩好歹說一聲!喊你半天不見人!以為你跑丢了呢!”
玉樓瞧得出來,她嘴上罵的狠,可面上多是擔心之色,便是打罵,也不甚用力,隻是裝裝樣子罷了。接着這“阿姐”又瞪一圈這周遭一群孩子罵道:“你們撺掇我家阿實出來玩,不幹正事,小心我告訴你們爹娘!”
那群孩子一聽,原本嘻嘻笑笑的,現下便轟然而出,作鳥獸散。
那姑娘罵了一通,抓了阿實就要走,渾似沒瞧見玉樓。
可行出幾步,卻不見家中黃狗,急忙轉頭去看,卻見家中那隻平日裡見着生人就吠叫不止的大黃,現下正躺倒在地,将肚子都對着一個人袒露出來,尾巴搖擺起來能掀起一陣風,一副讨寵賣乖的模樣。
小姑娘又暗罵一聲狗,轉頭便要去看那人到底是誰,卻隻瞧見這人被鬥笠擋着的半張臉,唇角微微勾着,倒是不難看。
“大黃!大黃!”小姑娘連喊幾聲狗的名字,狗卻是理也不理,氣得小姑娘将拽着阿實的手一松,便轉頭要去抓那隻黃狗。
隻是她才行到半路,忽的餘光瞧見有一抹白從大樹後面轉将出來,又聽一聲悶響,是那人手中鐵杖擊在石頭上的聲音。
“這狗實在是不該。”玉樓聽見陳醉笑了一笑,說出來的話卻不知道怎麼的心裡聽了有些不舒服,隻是扭過頭去盯着陳醉,面色不虞。
而陳醉自然瞧不見玉樓的目光,但不平在她旁邊說了,倒叫陳醉眉頭一挑,笑得更歡,更是口無遮攔,肆無忌憚道:“遇到别的人臉色就好了,對着我就是愛理不理的模樣。”
接着陳醉将頭一扭,對着小姑娘的方向粲然一笑道:“唉,便是我一個外人瞧了都心裡不舒服,這樣不乖,該是要好好教訓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