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川秋嘴張了張，不知該說些什麼。是“好久不見”，還是……

卻見中年男人沒忍住側過頭，左手握拳抵在嘴邊止不住咳嗽起來，仿佛要把肺咳出來。

“森永、森永叔！”旭川秋有些失措，連稱呼都差點喊錯，下意識上前一步想去扶他，理智卻猛然驚醒制止了他的動作，手伸出去一半又收回。

……不可以。

森永健雄笑着擺了擺手：“……咳咳……你應該知道，老毛病了……咳咳咳……不礙事。”

旭川秋正暗自失策自己居然不知道森永也會來這家便利店，他們本來不該在這個時候見面的，沒想到卻意外撞上了……果然他還是沒有劇本家的天賦。

森永健雄自以為看穿了老友養子的想法，解釋道：“薰的風濕病犯了，今天剛把藥酒用完……咳咳咳、咳咳……她就差使我出來買。咳咳……這個牌子的藥酒還是源推薦給我的，這附近隻有這家便利店賣，咳咳……”

他面前的收銀台上放着兩瓶炮制藥酒，确實是他們家用慣了的牌子。當年應當不過是随口一提，卻沒想到被人記了這麼多年。

“森永叔别說了，您的藥呢？”旭川秋哪怕知道對方有賣慘的成分，還是伸出手扶住他。……說到底是他的過錯，他無法坐視不理。

“咳咳咳、咳……沒什麼大事。現在不躲我了？”森永健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還是這麼别扭啊。

旭川秋沉默了幾秒，舒了口氣淺笑道：“……不躲了。下次您來我們家做客吧，帶上薰夫人和日代子。向您介紹一下我們家的另外三個人，您還沒見過吧。”

“……咳咳……留個電話吧？”森永健雄摸了摸兜，才想起來自己因為一直用不慣現在的手機所以平時都不帶在身上，難得有些懊惱。

旭川秋垂眼，打開備忘錄把手機遞給他：“我先記下，過會兒等您差不多到家了給您打一個。”

“……好。”森永健雄雖然不怎麼習慣用手機，但至少還記得自己的手機号碼，“該走了，薰要等急了……咳咳、咳……你多保重。”

說最後一句時，森永健雄目光卻不隻是注視着旭川秋，也透過他看到了另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至今不知道他的真實面孔，但他相信當年發生在灰色角落裡的友誼并不是完全虛假的，唯一一次不信任，讓他們都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他的養子也堅持着他們的努力啊……

“……嗯。家裡還有人等着，我也該回去了。”旭川秋很快結束他該做的事，和森永道别後飛速離開。

路上的時間足以讓旭川秋整理好心情，回到家時已經幾乎毫無異狀。

把藥酒遞給諸伏高明和寒井純子，旭川秋看了一眼明明手腳上都有大片淤青卻一直沒說的羽谷彥代，特意和諸伏高明叮囑道：“……多用點力揉開，如果他要躲就按住他，不然到時候痛得更厲害。”

“秋！”我都多大人了還不能自己上藥？！羽谷彥代抗議地喊了一句，然後被諸伏高明的一眼看得漏了氣。

純子是已經十四歲的女孩子，也該和男性保持點距離，加上這孩子有點死心眼，對自己也下的了狠手，因此旭川秋很放心讓她自己處理傷口。

丢了一個代表着“我有事要和你說”的眼神給冰河，旭川秋先一步回了卧室。

看懂了剛剛師尊丢給自己的那個眼神的淺山冰河緊随其後，一進門就從後面環住旭川秋的腰，把腦袋擱在他肩上：“怎麼了？”

“我有個很久沒聯系的……長輩，剛剛出去的時候正好遇上了。……情況有些複雜，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解釋……我打算之後哪天雨晚他們有空的時候請他們來和你們見一面，也讓他可以放心。”旭川秋自從上上周目和淺山冰河說開後就鮮有如此吞吞吐吐的時候，隻是當年的情況……實在太複雜，複雜到連六年前在警察廳頂樓見過的那一面，旭川秋都無法說出口。

他一直難以想象，一個沒有穩定收入的家庭主婦，帶着才上小學的女兒，在家中的頂梁柱失去行動能力的情況下，即使有公安的賠償金，又是如何撐過那艱難的兩年的。

……對此，他要負絕大部分的責任。

“我知道了。”淺山冰河理解地點點頭，沒有強求一個解釋，面上是乖巧的微笑，然而笑意不達眼底，“秋這些天也累了，好好休息吧，廚房還沒收拾完，我很快就回來。”

“……嗯。”旭川秋從他懷裡出來去找衣服準備洗澡，沒注意到說是要去收拾廚房的人手中還拿着手機。

關門的瞬間，淺山冰河的眉眼冷淡下來，熟練地撥通一個号碼：“……喂？……我給你個地址，查一下今天下午這家便利店裡發生的事……嗯，背景一起查了，回頭郵件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