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瞥見站起身的菲茨傑拉德與面露糾結的坂口安吾,果戈裡再無猶豫,
“的确,藏起一片樹葉最好的方法就是藏葉于林,但你失策了,這種地方的書刊可不會時常有人翻看,”
順着架上細細的灰塵痕迹,他的目光越來越亮,“找到了,”
黑色封皮的書脊沒有文字,四角尖尖,卻透出一種陳舊的質樸感,直覺令果戈裡抽出了它,而後身形一晃來到門邊,“诶嘿,最後還是我...不對,”
糟糕...
他的眼中浮現出驚愕,但來不及了,就在他下意識翻開書冊查看之時,異能力散發的光芒包裹住他,将他吸了進去。
[啪嗒——],
一隻被貓籠子捕獲的貓消失在了原地,而[書],——準确來說是裝過中也的那本愛倫坡的小說自動合攏落到了地上。
菲茨傑拉德面色複雜地看向太宰治,——這個人竟早早将他的反應納入計謀,利用他的驚訝欺騙了果戈裡。
但自始至終太宰治都未曾再擡眼,他甚至沒有去撿起那本小說,他的呼吸好輕,仿佛隻是存在就耗盡了力氣,
在倏然黯淡的光線中,他讓軀殼完好地坐在那兒,身形卻漸漸模糊,剝落,好似形消骨散,成了一張虛影。
tbc.
*
■■■宰視角番外:
他偶爾會因心跳過快而停止呼吸,也許是一種疾病,一些器官存在太過強烈,另一些便會被忘記,
于是後來他學會去記住,記得怎麼呼吸,怎樣生活,就像學會控制心跳,
他習慣做最壞的打算,為一切事情做充分的準備,預知一切可以預知的結果,好像那便可以承受,
他記得四年前他離開橫濱的那一天,那天的天氣很好,有和煦的風,大片大片的海和天連在一塊兒,都是鴿灰色的,
在等特務科的車時他想了好多話,之後要去哪兒,要過怎麼樣的生活...他一直擔憂對方不出現,怕對方來不及...隻要對方說[帶我走吧...],之類的,他一定會拉住對方的手,——他從未想過那是告别。
他一直記得那天海的聲音,波浪持續不斷地撲打在堤壩上,一次次無功而返,少年堅固冰冷的臉上覆着潮霜,也許下雨了,可他記得沒有,矛盾的,破碎的畫面擠滿大段空間...那時他還太年輕了,還沒有學會如何去柔軟地包裹一個人,還無法主動邁出步伐,他身上長着尖利的刺,一不小心就會刺得血肉淋漓,太多的分辨與較真,還不懂得認輸...
離開橫濱後他踏上旅途,去了很多個地方,
有時他在海邊,卻嗅到松林的氣味,在東京的街頭,卻彷徨找不到向前的路,到處都是他的痕迹、聲音,柔軟地貼着他的肚皮,他一直想要說出那句話,[跟我走吧...]可承諾太重了,一個絕望的人要怎麼拉住另一個絕望的人,
後來...
你看,這就是時間的微妙,也許記憶都是由片段構成的,即使是他也無法精準衡量其間的某種長度,當設想太多時,思緒就會成為其中的一部分,盡管他努力不去回想,可閉上眼睛時,一小片黑暗籠下來,霧島栗月的臉仍不時會從他的腦海中閃過,好像就行走在他的餘光裡,有時笑着,有時氣鼓鼓的,
[跟我走...帶我走吧...],後來他也回想那天他躺在船底蔽舊的艙闆上,耳旁一直是他細細的呼吸聲,他設想他們去旅行,去到一切外物的外在,一直在一起,
他會好好地收起周身的尖刺,與對方走過荒野,去看日出與日落,大地上石塊的聯結如星星般閃耀,他會用他的軀殼擁抱對方的聲音,一直儲存在身體裡,落音有時清脆,有時缱绻...
而今隻有心髒的跳動回蕩在空腔,承載你的空腔,徒餘千種情緒遍布的刻痕交錯縱橫,枯竭的落淚的沖動,
說來最初到底為什麼笃定對方會一直在那兒呢?
明明也是堪稱悲觀的人,可他目睹那人一次次瀕險,一次次幸存,——他幾乎忘了對方也會感到疼痛,
執拗地相信對方一定會回來,若是不曾擁有,不曾設想,那個人是否就絕不會死去了,
他隻是無法接受對方活在随時可能死去的偶然中,他隻好相信:他周全退路,缜密布局,做一切能做的,是否,那個人就一定會如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