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時感知的視角下,闫諾才深深知道,原來家庭可以這樣正常和幸福,好好說話。
原來一個人的性格品性可以這樣溫柔和善。
“養育和教育的成功。”
她羨慕允晔逸家庭裡的溫情,她羨慕他是在一個有愛的家庭裡成長的孩子。這也解釋了他美好的性格和身上的許多特質,比如陽光大方,自信得體的談吐,超高的雙商,穩定的情緒還有對自己堅定清醒的認知,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不會過于在意别人的想法,受别人的影響和幹擾。
而這些都是闫諾身上所欠缺的,至少她自己是這樣覺得的。她也想過要改變,但是說是性格使然也好,說是血緣遺傳也好,在很多下意識的瞬間,她還是做不了真正的改變。
不過…她知道自己也是被愛的,雖然愛的表達是被折疊的。闫諾看着父親做好的一桌飯菜,都是自己愛吃的,跟不會或者不常做飯的父親相比,她是幸運的。
因為她的爸爸不僅會做菜,還做得很好。闫諾甚至覺得走南闖北,任誰做的菜都沒有爸爸做的好吃。
爸爸往她的碗裡夾着肉和菜,“是不是餓了?臉都快瘦沒了,在那兒是不是沒好好兒正心吃吃飯?”
“沒,都挺好的。”
“錢夠不夠?錢要是不夠我讓你媽給你打。這牛肉都是新鮮的,腱子肉,多吃點兒對身體好。”
闫諾的父親不會說什麼漂亮的話,他表達愛或者歉意最多的方式好像就是通過做吃的。
這樣的方式不知道在别人眼裡看起來怎麼樣,但至少在闫諾這兒,一點兒也不蒼白,是足斤足兩的溫暖。
父親不發脾氣的時候,闫諾的心是柔軟的,那種柔軟仿佛可以遺忘一切曾給她帶來的傷害。
隻不過她知道這樣的時刻是短暫的,在某一個突然的瞬間便會結束和重新爆發。
這也導緻了她的一種性格,即使有好的事情發生,她也不敢肆意表達喜悅,因為她總會害怕與擔心-——下一秒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至少在她的家庭生活中,這樣的事情都是得到次次印證的。
傍晚的時候,闫諾的母親下班回來了,其實她已經退休了,每個月也有退休金。但是闫諾的爸爸還沒有到法定退休年齡,也一直以靈活就業的身份自己交社保。
每個月一千多的社保,闫諾的媽媽為了減輕家裡的負擔和闫諾以後的負擔,在退休後并沒有享受退休生活,而是在家附近找了一份,上一休一相對輕松的工作。
現在的社會,很多退休老人都是這樣,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還在社會的衆多崗位中扮演自己的角色,對于大多數普通家庭而言,并非花不完的退休金,自由自在的退休幸福生活。
現實卻是要麼像闫諾母親這樣為減輕家庭負擔,要麼補貼子女的生活和房貸,要麼還要繼續花時間和精力為子女和子女的孩子繼續操心…
關于給父親交社保這件事情,當時在家裡也是一場“大戰”,闫諾的爸爸一開始死活都不想交,母親卻一直堅守要交。
“不交!你要敢給我交,我就去死!我就跳樓!”關于那段日子父親歇斯底裡的樣子,闫諾記憶猶新。
母親甚至姥姥家的人都勸他交社保,後來母親也由一開始的苦口婆心失了耐心,為這件事情兩人沒少吵架。
“你現在能幹活,你七老八十還幹得動嗎?以後歲數大了,身體有個什麼毛病去醫院,有醫保給你報銷,沒有醫保你想禍害誰?不給孩子将來造成負擔嗎?”
“到時候我就去死,誰也不拖累!”面對油鹽不進,犟得毫無道理的丈夫,闫諾的母親可以說是操碎了心,也傷透了心。
而這些話在闫諾聽來隻覺得脫離實際又刺耳,仿佛是不懂事的孩子說出來的話一樣。
“我為了給你辦手續,把斷了的社保接續上,跑前跑後,你除了會唧唧歪歪還會幹什麼?又熊又不老實!聽你那些狐朋狗友的不交社保,就你那些狐朋狗友,哪個現在有好下場?賭的賭,死的死,家散的散,怎麼?你好日子過夠了,也想那樣呗?”
闫諾的爸爸自知理虧,卻也不松口。就這樣僵持了一段時間。
期間闫諾也沒少跟着媽媽一起勸爸爸,關于家庭所有的矛盾,闫諾以前都是一言不發的,即使對父親有再多的不滿,她也從不表達自己的任何想法,隻是把所有負面的情緒都一個人吞進肚子裡。
她甚至有種在父母經常因為家庭瑣事的争吵中木了、麻了的感覺。
上大學以前她和母親的關系也并沒有比父親親近到哪兒去。與别的孩子的叛逆期不同,闫諾的叛逆是安靜和沉默寡言的。
直到上大學以後,一次和母親通電話,室友的一句話讓她察覺到了這種關系的異常。
闫諾的媽媽:“都挺好的?錢夠嗎?用不用再給你打點兒?”
闫諾:“嗯,都挺好的,不用,夠花了。”
雙方在短暫的的沉默後,便默契地說兩句結束語挂斷電話。
“你和你媽媽怎麼每次通電話都不超過三句話?而且都是那幾句…”
當時聽到室友的話,闫諾的第一反應是愣住了,她确實不像寝室其他人給家人打電話時,開玩笑撒嬌、唠家常,分享最近生活學習的趣事甚至吐槽…
闫諾母親的愛其實是一種強勢的溫柔,還有帶着過度控制欲的關注和操心,恨不得所有的事情都幫着闫諾做,都插一遍手。
不過從那個時候開始闫諾和母親的關系發生了變化。
也可能是上大學後因為接觸到不同類型的人和事,讓闫諾不再局限于隻跟家裡人打交道,所以漸漸打開了自己,也開始表達自己的想法,不再壓抑,無論是跟家人、同學朋友還是陌生人,不再是那個連拒絕别人都不知道怎麼拒絕的自己。
“交社保是對的,不是怕你拖累我和我媽,是給你自己多一份保障。再說我媽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嗎?退休後每個月都發錢,你還怕什麼?”
後來也不知道是誰的哪句話,父親最終同意了續繳社保。但偶爾還是會埋怨母親讓他交社保。
闫諾和母親都理解不了他的這種思維,他們唯一能理解的就是,可能因為闫諾的父親從小家境不好,所以把錢看得跟自己的命一樣重要,往外拿一分都覺得心疼,無論原因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