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的語氣透着難得一聞的桀骜,身似青竹,她雖不能完勝那晚阿竹的襲擊,但阿竹若想全身而退,也絕不可能。
“宋女醫!”
升吉焦急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打斷了二人的對峙。
升吉快步走到宋婉面前,示意:“宋女醫,快随奴走!”
宋婉被升吉恐慌失色的神情弄得不明所以,衣袖被升吉拉着,她不由得跟着升吉疾步而去。
“出什麼事了嗎?”
“是…是王妃!”
升吉擦了擦滿頭的熱汗,道:“王妃去後山寺廟上香,回來路上遇見毒蛇,被咬傷了!”
“眼下世子和二公子都趕過去了,世子讓奴過來也請宋女醫給王妃診治。”
夏日蛇蟲确實常常出沒叢林,入深山草叢被咬傷也不是罕見事。
宋婉稍稍提起的心放了下來,她道:“升吉你告訴我王妃現如今在哪裡,因為我需要你去廂房那把白芷也一同喊來,告訴她順道捎上我書案上的藥匣子。”
升吉聞言,指了一個方向:“那好罷,王妃如今在了凡大師的廂房處,宋女醫趕過去就可。”
“那奴先去喚白芷姑娘過來。”
宋婉點頭,提着醫箱向了凡大師住處走去。
了凡大師也是懂醫術的,想必甯王妃也不會有太大的生命危險。
待宋婉趕到時,了凡的院子烏泱泱跪了一堆人。
宋婉覺得眉心一跳,這陣仗看起來甯王妃好像情況不似作好,難不成了凡大師也不能解決?
這樣想着,了凡剛好推門而出,看見宋婉站在門外,向她作禮:“宋施主。”
宋婉走到了凡跟前,看到了凡大師面色為難,問:“大師,王妃情況如何?”
“王妃,”了凡搖搖頭:“中的奇毒,毒已經被我用内力逼了出來,但王妃還在發熱昏迷,久不轉醒,我也實在無能為力。還好宋施主在此,你們瞿山霞醫派聞名天下,或有解法。”
“那我先進去看看。”
“宋施主請。”
宋婉推門而入,屋内一片靜寂,隻聽見一女子隐隐的啜泣聲。
她撩起簾布,看見梁恒坐在床邊,單手輕握着一婦人的手,目光不明。
倒是一邊站着的梁安率先發現宋婉,出聲道:“宋女醫。”
“請救救我娘親,她被毒蛇咬傷了。”
宋婉點頭:“二公子放心,妾當盡平生所學救治王妃。”
随後才走向床邊,目光猝然與梁恒對視。
他一身玄衣,卻如同枯木般坐在邊沿,面色蒼白,唇幾乎毫無血色,看過來的目光沉沉,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勢,宛若閻羅一般。
梁安與甯王妃身邊的趙仆婦都被梁恒冷冽的氣勢吓住,唯獨宋婉神容淡淡,放下醫箱道:“大人,請不要耽誤最佳救治時間。”
梁恒此時坐着,身量不如宋婉高,聽見宋婉“冷淡”的話,他擡眸看了看這人,随後偏頭松開甯王妃的手,起身讓位。
宋婉被梁恒的眼神驚了一下,在那人偏過頭的時候,她隐約看見梁恒淺紅的眼尾,好似,好似哭過。
也是,兒行千裡母擔憂,反之,父母受毒傷,身為兒女的擔心至極,宋婉也覺得相當正常,雖然她對自己生身父母并沒有太多記憶。
她坐在邊上,三指搭上甯王妃的脈,宋婉細細感受,覺得确如了凡大師的話,王妃脈象顯然如常人,隻是關脈稍浮,尺脈略沉,總體并無大礙。
她伸手翻看婦人的眼睑和唇齒,眼白發青,印堂呈黑,體熱有微汗,想必是餘毒未清,素體虛弱,正邪交纏時正氣過虛,毒邪入營血而釀熱。
先以繡帶綁在胳膊上傷口的上方,随後針刺穴位,兼含服解毒丹。做完這些後宋婉又撩開王妃的衣袖,再次查看毒蛇咬傷的口子,确保無礙後,她忽然聞到一股從衣裳飄出的極淡的幽香。
淺淡的香味原本是被禅房的到檀香掩蓋,平常人幾乎不會聞到,但宋婉嗅覺靈敏,這股有些熟悉的味道讓她一時懷疑了自己的想法。
宋婉自認為平時不會熏香,身上不會留下什麼香味,但也可能是自己采摘藥草時遺留下的?
她這麼想着,再次為甯王妃輕柔地放下袖子,那股似有似無的幽香又消失不可聞。
而宋婉秀眉陡然一擰,她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吓得房間三人身體僵硬,一動不敢動。
白芷這時“啪”地推門而入,神色匆匆:“娘子,藥匣子奴給帶來了!”
說完便快走到宋婉跟前把藥匣子遞給她。
宋婉被白芷的動靜弄得回神,她面色蒼白得如同紙張,伸出手想要接過來,卻發現自己的手在細微地顫抖着,她的手心裡在短短一刹那冒出冷汗。
就在剛才她想到那味道緣由的時刻,身體裡突然出現一股清晰明了的寒意,直接一息凍住了她溫熱流動的血液,叫人心魂俱損。
這是,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把藥匣子接了過去。
宋婉呆呆地順着那隻手看過去。
是梁恒。
他面色依已然複如往常,見宋婉蒼白的唇色,顯然有些愣住,俯首略微靠近了些,問:“身體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