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還是接了一杯水給那人,她看着人喝完水後問:“姓甚名誰?”
“我叫,叫阿竹。”
阿竹?
宋婉很久沒有聽過這個讓她有些熟悉的稱稱呼,可仔細看這人的面容,卻與記憶中的人毫無相似之處。
她按下心中莫名的不适,又問:“你今日為何擅闖甯王世子的房間?”
阿竹丢了杯子,艱難地坐起來:“什麼甯王世子?我壓根不認識,隻是不小心走錯房間罷了。”
話音剛落,男人低沉嗤笑的聲音從宋婉背後響起:“走錯房間?”
“我看你是帶錯腦子了。”
阿竹怒目圓睜:“你!”
宋婉立即截住兩人争吵的火苗,先是偏頭看向俊臉不爽的梁恒:“大人既然安排妾來問這人的話,過程中大人還是不要插手為好。”
随後又看向阿竹,這人面容細看倒有一副異域風情的深邃五官,她目光移到阿竹滲血的腰間,不客氣道:“阿竹你如今脫不了罪,又受傷不輕,要不想失血過多而死還是趕快說出實情。”
深更半夜的,作息健康的宋婉都提不起精神和兩個夜貓子吵。
阿竹想起今夜自己突然被房間閃現的暗衛持刀傷了腰腹,眼下也痛得厲害,鮮血慢慢滲出,也讓她的唇色越發蒼白。
剛才的表現不過是氣性使然,本來想趁着那個拿刀的侍衛靠近時反擊的,但是被宋婉莫名化解了她的想法,現在阿竹知道自己也使不出什麼力氣了,隻好道:“我沒力氣了,先叫醫者替我治療。”
梁恒看了一眼這賊人不似作假的面色,也想到這人當時闖入房間見到他确實沒有行兇的表現,于是對宋婉颔首,表示同意阿竹的要求。
隻是他什麼也不說,反倒像個沒事人一樣看起了房間四周無聊的擺設,好像這場面接下來的動作不用得到自己的允許。
宋婉得到梁恒确切的訊息後,便讓升吉替自己回院子那醫箱,不一會兒白芷随着升吉一塊過來了。
白芷抱着重重的醫箱踏入房間,看到宋婉沾血的裙角,吓得魂都丢了半邊。
她看着宋婉動作娴熟地為傷者換藥,聲音低低顫顫地問:“娘子你有沒有哪裡傷着了?”
聽見這話,宋婉方才注意白芷害怕的神色,她為阿竹清洗好腰部的血迹,落上金瘡藥,然後偏頭安撫性地看着這夜裡倉促起床,連頭發都沒梳好的小丫頭。
“我很好,剩下的藥暫時用不到,你先拿回去,我很快就回去了。”
這裡并不适合白芷待着,宋婉利索處理完阿竹的傷口,隻能先将白芷忽悠着回去。
白芷一路過來看見這麼多人,也知道娘子現在不方便開口,她乖巧地點頭:“那白芷回去等娘子。”
看着白芷不等到自己誓不罷休的眼神,宋婉暗笑一聲,隻好妥協:“好。”
阿竹面容蒼白地看着宋婉與白芷主仆之間的互動,怪聲怪氣道:“你是個官家娘子?”
白芷一走,宋婉淡了神色,她眼神平靜地看了一眼陌生人,沒有回話,隻是擡眸與梁恒對視:“包紮好了。”
“妾留下這瓶藥外用,再開一副方子内服即可。”
時刻注意這邊的梁恒點頭,命人備好執筆與藥徒,宋婉又待了一刻鐘後,才對阿竹說:“你的傷口有些深,要修養幾日,既然是女子,梁大人心善,我便接手你的醫治。”
“還望你知好歹,早日說出實情。”
說完,也不等阿竹是何表情,便轉身離開。
門口的遵照梁恒吩咐的升吉早已提燈等候,待宋婉走近後,道:“天黑風大,世子命奴送宋女醫回去。”
宋婉微微颔首:“有勞。”
梁恒站在屋檐下,俊美的容顔在昏暗的燈色下若隐若現,烏黑的眼眸一直看着宋婉清瘦的身影,看着她一點點消失在深夜中。
清涼的夜風打着旋兒撲面而來,帶着一絲熟悉的花香。
直到那背影一點也看不清,梁恒才接過下人遞來的薄氅衣,绯色的唇角慢慢勾起一絲笑,冷白的指尖不知何時摩挲着一把漆黑的匕首,垂眸間一縷發絲落在冷淡的側顔。
暗衛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身後兩步外,恭聲道:“世子,那叫阿竹的是在此已經居住三日的香客。”
“繼續查底細,不要驚動太子那邊人手。”
“是。”
身邊無一人,梁恒坐在窗邊,随手摘下母親贈給的香囊,倒了杯冷透的茶水慢酌。
升吉趕回來,便見梁恒俯身睡在了案幾上,烏發披散,身上披着的氅衣半垂落到腳邊,手邊的茶杯零落倒下,茶水浸濕了華袍錦袖,又順着桌沿随薄紗般的月色一同從修長的指尖滴落。
“世子,世子,您不能在這裡睡啊。”升吉喚醒尚未深眠的梁恒,擔憂道:“這一年世子您的身體明顯要比去年好多了,可不能再受風寒了呀!”
梁恒被升吉絮絮叨叨的聲音吵醒,擡手揉着困倦的眼眸,低聲道:“送回去了?”
“什,什麼?”
升吉在一邊擦着桌上茶水,聽到梁恒的話一時沒反應過來。
然後恍然:“現在這個時候,估計宋女醫都已經睡下了。”
随後看見梁恒打哈欠的模樣又勸道:“世子您别操心了,瞧您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也去歇着睡吧。”
梁恒從夢裡醒來,确實困得不輕,于是起身向床榻走去,嘟嘟囔囔道:“誰操心了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