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問話船夫那一刻起,宋婉心中便隐約對此案有了盤算。
但宋婉沒有趁着時候對梁恒說,因為她還在思量,對于梁恒的不确定讓她有些猶豫能否把自己的性命托付在這人手裡。
但如今破案時間緊張,已容不下自己再多思量,隻求梁恒能靠譜些吧。
梁恒放下卷軸,對宋婉說道:“手,伸出來。”
宋婉雖然不解,卻也照辦,将未受傷的左手從衣袖中伸出。
她好奇:“伸手做什麼?”
梁恒不答宋婉的話,隻從袖中取出一隻香囊:“物歸原主。”
溫熱的指尖輕拂過宋婉微涼的掌心,留下瞬逝的麻感。
宋婉瞧那物什,是她換給紅玉的香囊,緞面上俏皮可愛的刺繡狸奴歪着腦袋,與自己一樣露出有些迷惘的表情。
“謝梁大人。”
宋婉妥帖地收好香囊,她從幽幽燭火裡擡眸看着梁恒的眉骨,繼而是平滑微翹的眼尾,長睫半掩深邃的眼眸。
燈下觀美人,如賞玉,描骨。
隻是細看之下,竟無端生出幾分熟悉感。
宋婉蓦然覺得肩上的火燒痕點點刺痛,她擡手按在肩頭,試圖鎮定。
梁恒察覺對面突然靜下來,以為宋婉累了,想來一天的奔波,她一介女流,也該先去休整一番。
“要是累了,我讓升吉送你回去。”
得了梁恒的話,宋婉便不再推辭,她确實覺得身子疲累。
旁邊響起衣服的窸窣聲,宋婉向他請退。梁恒垂眸不語,指尖無意劃過書面,愣神片刻,身旁又恢複靜寂。
早已到了下值時刻,屋内無多少人在位,梁恒守着一盞孤燈,身側鋪着一摞的書卷,落座雨後風中。
忽而,輕緩的腳步聲漸漸靠近,梁恒警惕地向聲響處看去,卻見原本早已離去的人去而複返。
他有些愕然地看着這人慢慢靠近,所過處無不明亮。
宋婉執燈而進,她彎身将案上剩下不到半截的蠟燭替掉,眸中映着新燃的燭火,帶着淡然的笑意道:“此燈不明,妾便尋了新燈,如此大人看着案卷也不費眼。”
在梁恒讀書時,為他提燈照明之人不可數,卻在此刻,他瞧着明燈下宋婉的模樣,看那鴉睫投落在白皙皮膚上的影子,指尖忍不住地在書紙上劃來劃去,好似十分焦躁。
“那妾先行告退了。”
宋婉并未想得到梁恒的任何回答,她換好燈,便轉身離開。
梁恒又是隻字未言,這要是被他那群狐朋狗友看到了,定是要笑話這少年風流的人怎麼成啞巴了,平時可是多少陽春白雪,下裡巴人都能說得出口的。
為什麼不說點什麼?
梁恒看着宋婉遠離直至消失的背景,焦躁劃動的指尖慢慢停了下來,他揉着眉頭,緩緩呼了口氣。
梁恒心想,或許是方才頭痛,才沒能說話。
可,又為什麼很想摸摸那人的眼睛呢?
梁恒黑着臉放下案卷,定是自己太累了,才會有這種荒唐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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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婉不知梁恒左思右想着什麼,她悠哉坐上馬車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剛推門便敏銳地聞到了飯香味。
“确實好餓啊。”
她急忙走到庖廚,看着白芷在竈台上忙活,動作麻利,隻聽小丫頭一聲“吼”,把熱油一澆,肉香四溢。
宋婉笑:“白廚娘果真好手藝啊!”
白芷聽見自家娘子的笑語調侃,回頭滿臉驚訝:“唉,娘子今兒回來可早。”
宋婉點頭:“嗯。”
二人合力簡單收拾了一番,坐在院中吃着晚飯,涼風習習,前日移栽的花已在晚風中睡去,徒留滿園清香。
食畢,宋婉去了藥房,從藥架上取出幾味藥細細磨成粉,再把粉末裝入袖中的藥囊中。
“娘子,來洗漱罷。”
白芷站在門外說,因宋婉早囑咐過白芷不能随意進藥房,擔心小丫頭不懂何藥可用,這屋裡十之八九都是罕見的劇毒之藥。
宋婉善用毒,在瞿山時她常制毒而用,師父領她入門時便說毒藥用好了,也是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