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是出門談事麼?”薛辭盈神态自然地往車壁一倚,笑答。
去歲在蘇州港,她便是如此裝扮,去見了滄瀾堂的人。
“可,這,這......嬷嬷定然不知!”采芷被薛辭盈的理直氣壯震驚,讷讷一瞬才反應過來,斷言道。
這也太胡鬧了些。
大小姐自來循規蹈矩,怎麼去了江南三年,竟這般膽大妄為!
好好的女兒家,做什麼換上男人的衣衫,也不戴帷帽。
采芩瞥了采芷一眼:“姐姐少見多怪,其實現今很多女子在外抛頭露面做生意,都是男兒裝扮,方便而已。”
“再說天氣漸熱,戴着帷帽,太過憋悶。”
“則嬷嬷知道你們這般行事?”采芷并未被說服,而是锲而不舍繼續追問。
薛辭盈抿唇,采芩一噎。
那自然不是,若讓趙嬷嬷知道,她的耳朵也不用要了,況别說趙嬷嬷,有薛三爺打掩護,薛辭盈在外頭的行事,老夫人也不知的。
采芷瞧着兩人的神色便知端倪,倒吸了口氣:“好呀,你們!”
“你上了咱們的船,是從犯。”薛辭盈給采芩使個顔色,采芩便上來捂住采芷的嘴,笑道:“嬷嬷要數落,你也逃不脫。”
“......”
“京中不比江南,”采芷看着薛辭盈刻意往粗放裡描摹,仍掩不住麗色的那張桃花面,一時無言。
當旁人是瞎子麼?
她歎了口氣,苦勸道:“況您不久便要進宮,若被旁人發現,便不好了。”見薛辭盈主意已定,無可奈何:“以後大小姐切莫這般了。”
堂堂太子妃女扮男裝,招搖街頭,隔日禦史的折子恐會堆滿重華院的案頭。
薛辭盈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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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樓坐落于曲江之畔,是京中名氣最大的茶樓,此時曲江兩岸綠繞翠圍,花光柳影,春色如錦,太和樓的飛檐黛瓦,便掩映在這錦繡春色裡。
薛辭盈在門口駐足,欣賞了一刻春光,才拾步上樓,驚覺回京之後,除了進宮,她竟許久未出門了。
門方推開,負手立在窗前的玄衣女子回過眸來,她長發高高束起,眉宇之間英氣勃勃。
兩人視線交彙,簡秋目光一凝。
湖青色圓領繡竹紋長袍,素雅低調,然“他”望過來,面如冠玉,眼底含笑,乍一看,便讓人心生贊歎:好一個翩翩風采的少年郎!
可這張堪稱傾城的面龐,她不日前在揚州見過!
衛國公府大小姐,薛辭盈。
想到今日約在此處的目的,她心緒複雜。
薛辭盈也面露訝色,誰能想到這般年輕的女子,竟是手握兩支海上商隊的滄瀾堂堂主。
去歲她與三叔在蘇州港所見那位鐘姓副堂主,年逾四十,性情爽朗,甚有智謀,三叔愛才,評價極高,曾道:“有副手如此,不知堂主是何等出色人物?”
原竟是個與她年齡相近的女子。
她還在糾結于情情愛愛,人家卻已自有天地,潇灑自如。
簡秋行了一禮,身姿利落,再擡眸便見到薛辭盈眼中一閃而過的欣賞,似乎還帶着那麼一點點羨慕的情緒?
是她的錯覺麼?
一怔之間,薛辭盈已面色如常,折扇輕搖,啟唇道:“簡堂主,幸會。”
這短短的瞬間,簡秋心中亦轉過千百個念頭,卻見薛辭盈神色自若地走到桌旁坐下,素手執壺斟滿兩杯茶,含笑示意:“請坐。”
舉止之間,有一種閨閣女子少見的大氣從容。
她反客為主,簡秋自也不甘示弱,既知是薛辭盈,聯想到她未來的身份,了然她為何女扮男裝,簡秋索性當做不知,亦是笑吟吟落座:“謝公子,請。”
薛辭盈随三叔出門,從母親和兄長的名中各取一字,以謝淮為名。
簡秋先從袖中取出一本賬冊,推到薛辭盈面前:“這是去歲整一年的賬務。”才端起茶盞,輕抿了口茶,姿态放松地靠到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