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時間比清醒的時間長得多,在領域裡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梁翊徹底毀掉迷霧之花回到現實世界,才發現已經過去七年。
許久未見藍天,他仰起頭看向真正的太陽不可避免/流下眼淚。
當下腦海中隻有一個強烈的願望,要見靖霖,要去見他。
七年來,每每無望得想要咬舌自盡時,青羽都會如有所感一樣在他面前揮舞着雪白翅膀撲騰。柔軟、漂亮的小鳥是他活下去的支撐。
【我們去找他吧,青羽。】
青羽不知道他要找誰,它在領域呆了太久,早就忘記自己真正的主人。梁翊會陪它說話,陪它玩,對青羽來說梁翊和主人也沒區别。
不過,看他模樣十分迫切,或許是對他來說十分重要的人。對梁翊十分重要的人,那就去找。
梁翊馬不停蹄跑到他們曾經一起在校外租住的公寓,果然見到靖霖。
可是,他問:“你是誰?”
梁翊卡殼了一瞬,太久沒和人對話,讓他發音有些怪異,“我是liang yi.”
靖霖眼神渙散,癡癡地看着他的臉,仿佛聽不見他說什麼。随後便暈倒在地。梁翊腦袋一片空白,心底惶惶然,抱起他就往外跑。
松原變了很多,這麼多年過去他隻記得回老城區的小出租屋的路,早已忘卻怎麼去白塔。最後還是找了個哨向緊急警鐘報警才去到白塔。
來的人一眼就認出靖霖,他們喊他上校。
對于梁翊這樣精神力低的則皺起了眉,似乎不理解一個低級哨兵為什麼會抱着他們的上校大人。
兩人被強行分開,梁翊面臨惡意攻擊帝國上校的指控。雖然他們覺得靖霖不可能被攻擊,但保不準梁翊是個使陰招的,所以對他嚴加看管。
到了白塔後,梁翊被關進狹小潮濕的拘留室,期間他想了很多。最主要是關于靖霖為什麼要說“你是誰?”
别說七年,就算是七十年,靖霖也不可能會忘記他。不是他們之間的感情有多麼至死不渝,隻是他很了解靖霖是多麼重視感情的人,就算是教了他一堂課的老師他也會記很久。
隻能想到一個原因,曾經一同翻閱過亞希斯圖書館的禁書,上面寫的“定格消除”。靖霖後來告訴他,他那時候想要找那本書是想要把小時候在孤兒院看見的可怕一幕忘卻。
靖霖:“不過我現在已經不想那樣做了?”
梁翊捏了捏他的手,問:“為什麼?已經不做噩夢了嗎?”
靖霖很輕地搖搖頭,道:“如果連我都不記得他們,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記得他們了,那樣......就太可憐了。”
梁翊一把抱住他,把他的腦袋按在胸膛上,“這麼傻。”
這麼傻的靖霖選擇把他忘記,或許是實在承受不了才作出這樣的決定吧。沒關系,他有信心,可以讓靖霖重新愛上他。
沒過多久,當年帶他的導師把他從拘留室帶出來。因為趙珩的關系,他對冷秋時的态度算不上友好。
冷秋時走過半輩子,什麼沒見過,對于他這樣警惕的态度隻當是小孩子耍脾氣。出乎他意料的是,冷秋時非常坦率,直接告訴他決定讓靖霖定格消除是她下令的。
“執行人是現任白塔的領導人邢司長。”
梁翊蓦地呆滞,“為什麼?”
冷秋時看着他,眼底流露着濃烈的悲恸,“别怪老師,我知道那有多麼痛苦。我也經曆過,且還在經曆着。”
說話還是有些艱難,梁翊竭力抻平舌頭把話說利索,仍避免不了聲線顫抖,“可是他......他應該有決定自己記憶的權力。”
冷秋時重重呼吸了幾下,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他從領域出來後,因為接受不了你以自身換他活下來,圖景瀕臨崩潰。繼而引起二次覺醒,成為唯一的S級向導。若是放任他的圖景遊離下去,他的能量将會膨脹得讓整個帝國埋葬。”
“在此之前我們也通過系統模拟過成千上百次強行喚醒他,或者強行讓他與其他哨兵結合是否可行,結果均不如人意。隻有讓他忘記你,才能讓他,還有讓所有人活下來。”
梁翊四肢不受控地顫抖,明明接受了靖霖為了讓自己活下去而把他從記憶中定格消除,可是卻接受不了靖霖被強行删掉關于他們的回憶。
“孩子,我帶你們進門,但是沒有盡責,是我對不起你們。”冷秋時眼神中彌漫着麻木的痛苦,“如果那時他能醒過來自己做決定,應該情願自殺不危害到社會,也不願意忘了你的。”
滾滾熱淚把久未見到太陽的身軀燙傷,梁翊哭得直不起腰,脊梁塌了下去伏在布滿塵埃的地闆上。
過了很久情緒漸漸平複下來,他胡亂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目光堅定道:“我要重新加入白塔,以一個新的哨兵身份回到他身邊。”
冷秋時凝視着他,久久說不出話。她不知道這是怎樣堅韌的精神力,被伴侶忘卻,被導師背刺,最後卻選擇回到這個地方。
“你.....想好了?”
“嗯!”
從此,世界上沒有了梁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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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翊睡了很漫長的一覺,醒來時已經日薄西山。似乎做了在迷霧領域裡面的夢,但是這個夢紛紛擾擾非常雜亂,最後他也不知道自己夢見了什麼。
啪地一聲脆響,梁翊警惕地坐起來,随手拿過一旁的浴袍披在身上疾步走出去。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