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哒、滴、哒,靜音室流淌着規律平穩的水聲,把山谷裡的風隔絕,空間内傳遞着相對恒定的安逸靜谧。
靖霖垂眸坐着,右手指關節處有些細碎的傷口微微刺痛,是剛剛敲碎警鐘玻璃造成的。距離報警已經過去兩分鐘,塔的人應該再有三分鐘就會到達。到時候他需要聯系邢一鶴說明情況,還要打個電話給梁翊。
聯合集訓差不多到達尾聲了,不知道梁翊是提前離開還是看完梁赫的結訓典禮。如果看完結訓的話,那他應該比梁翊先到家,他理想而美好地推測。
倏地,腦海中某根敏銳的弦動了動。
若是能在這個城市蓋一個那麼大的腦科中心堂而皇之把叛逃的院長接過來,且擁有一座城堡,邵銘恩不見得就不能掌控分管這個地區的塔。
多年的作戰經驗他對危險的直覺總是很敏銳的,靖霖當機立斷離開靜音室往茂密森林中去。
他刻意控制着步子防止産生痕迹,升起屏障把自己屏蔽起來,比他低級的人是絕對發現不了的。但是剛剛才使用了空間凝滞,他不知道屏障能撐多久,得快點離開危險區域。
果不其然,才走出兩百米遠,路上就傳來轟隆隆的車聲。幾分鐘前呆過的靜音室被掀翻,火光沖天,緊接着是邵銘恩氣急敗壞的怒吼。
靖霖對他的精神力等級揣測不定,而且自己目前過于虛弱,不能與他正面對抗,隻能當沒看到悶頭往森林深處走。
邵銘恩怒目看了一圈四周準備發散感官尋找,另一輛車下來個研究員,“邵先生,您的結合熱馬上就會到來,在這關鍵時刻耗光精神力會讓你的身體負擔加重,慎重。”
研究員站得離他很近,聽到上下牙齒碰撞的聲音,他有些發怵。幸好邵銘恩還是很愛惜自己的身體,冷下臉來命令:“扔幾個炸彈進去,哥哥應該就乖乖出來了吧。”
“是!”
第一聲巨響在森林中央傳來,緊接着是第二聲、第三聲......炮火瞬間把郁郁蔥蔥的森林變成火海。轟炸機在頭頂盤旋,螺旋槳的聲音急促刺耳。
森林邊緣位置悄然撕開一道空間裂縫,高大的身影緩緩從漆黑中出來,迎着火光與硝煙。梁翊見此情形暗道不好,感官先于本人飄散,腳步與林中逃竄的動物相反方向疾馳。
熊熊烈火恍若紅色怪獸,舔着火舌把一切吞噬,濃煙把天地染成一片深灰,氧氣被剝奪。兇猛火焰中一道瘦削羸弱的雪白身影映入眼簾,一瞬間,血液翻騰,全身毛孔急促呼吸。
梁翊從來沒有跑這麼快過,幾乎是超音速閃身到靖霖身邊,一把操起他的膝彎把人抱起。
靖霖懵了一瞬,眼皮微微翻起看向來人,被煙熏紅的眼角又紅了一些。旋即緊緊攬住他的脖子,艱難道:“你來了。”喉嚨吸進過多濃煙,說話比咳血還難受。
“我們回家。”梁翊收緊手臂,低頭在他發頂落下一個吻。
柔軟的、溫暖的、久别重逢死裡逃生的吻。熱淚瞬間充滿眼眶,靖霖死死咬住牙關。
空間裂縫在火紅巨幕中展開,頃刻間兩人便悄無聲息消失在森林中央。
研究員看着監測儀器臉色猛然一沉,顫顫巍巍地報告,“邵......邵先生,剛剛森林裡突然出現一道異常強烈的精神力波動,随後那道精神力連帶着S級向導的精神力都消失了。”
“廢物!”話音與研究員的腦袋同時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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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翊抱着人回到邊境治療所,靖霖身上全是傷,蓬頭垢面,治療師趕緊上前處理。到底不是自己地方,簡單包紮過後梁翊就帶着他搭飛機回松原。
小型軍用飛機内,梁翊驚魂未定抱着他,“對不起我來晚了。”
靖霖輕柔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聲音沙啞道:“你......來......接我......很......開心。”
話音剛落,一滴渾圓飽滿的淚珠從眼眶滾落,繼而誘發山洪,靖霖泣不成音。喉嚨被火燎過非常痛,但他像個哭得像個小孩一樣,哭聲嘶啞而悲傷。
梁翊擔心他哭傷了喉嚨,擡手捧着他的臉,用嘴堵住了啜泣。淚仍在流着,撕心裂肺的哀嚎轉換為粘膩水聲。
四片唇瓣緊緊貼合,密不可分。靖霖的手環過哨兵結實的腰身,似乎要把自己嵌進他體内,抵死糾纏。
當空氣消失殆盡時梁翊才緩緩起身,唇間拉出一條雪亮銀絲。
梁翊擡手輕柔地把他下颌沒擦幹淨的灰抹去,複又低下頭吻了吻他的眼睛、鼻尖。
戰鬥機的機艙不算大,身形威武的雪鸮和獵豹甫一出現便把空間擠滿。靖霖怔了怔,“這......它們......”
“它們都很想你。”梁翊說。
靖霖試探性擡手去摸了摸青羽,它雖還是沒什麼表情,但是乖順地任由撫摸。
梁翊告訴他,“多虧青羽我才找到你,你呼喚它了。”
靖霖喉頭哽了哽,“我......我以為......它聽不到的......凝滞空氣......花了很多精神力。”
青羽從獵豹頭上飛過來落在他的臂彎處,倨傲地扭過頭看向一側。
靖霖又驚又喜,手臂一動不敢動。片刻,眼珠子緩緩轉到一旁眼巴巴看他許久的獵豹身上。金燦燦的花紋非常漂亮,一雙綠瑩瑩的眼珠子更是亮得逼人。
霎時心念電轉,靖霖試探性開口:“仙貝?”
猛獸的臉上露出類似微笑的表情,仙貝緩緩站起來走到他身前,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手。獵豹舌頭上的倒刺弄得他有些許刺痛,又有點癢。
酸癢使靖霖不受控制地笑起來,“仙貝哈哈哈.....哈哈......”
“終于讓你見到我本來的樣子了。”仙貝似乎很開心,又舔了舔他。
低沉的嗓音從這隻大貓嘴裡發出來讓人感到驚奇。毛茸茸的軟墊傳遞着源源不斷的熱量,靖霖輕輕與它握手,輕聲說:“你好。”
梁翊笑了笑,繼而握住他的腰,腦袋靠在他肩上,“我們都好。”
這人原來早有預謀讓仙貝先打入他家,醫學院首席畢業的許禮果然名不虛傳。
蓦然,靖霖突然意識到主人和精神體可以共感,那不就在仙貝面前所有的樣子都暴露給他了。靖霖眉頭昭然緊鎖,思忖自己有沒有在仙貝面前有什麼奇怪的舉動。
他清了清喉嚨,問:“仙貝......本體的樣子......出現,你的傷......好了?”
梁翊搖搖頭,“我喝了你的向導素,暫時能夠維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