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眼睛鑽進身體,帶着秋末的桂花香橫沖直撞,冰凍的心髒被獵獵秋風吹得有些許開裂。
能做好嗎?跟梁翊的家人見面的話。之前已經逃避過一次,這次算是直接答應了吧,要帶什麼上門呢,要不要出去吃,應該要他請梁翊的家人才對,可是梁翊媽媽說要在家裡吃。
......
一回生二回熟,梁翊熟門熟路鑽進教師辦公室,就見到失魂落魄呆坐的人。他打了個響指在他眼前,“想什麼呢,這麼投入。”
“你來了?”靖霖垂下眼,似乎不太開心,臉上沒什麼表情,“走吧。”
梁翊歪頭看他,微微蹙眉,“怎麼了,有家長罵你?”
“不是。”糾結片刻,靖霖咕哝說:“我見到你媽媽了。”
“尤佳怡女士罵你了?”他想了想也不對,“難道是讓你陪她逛街,你可千萬别答應,她能逛一天,跟蹤組沒有她都是他們的損失。”
“她讓我上你家吃飯。”
梁翊曲着腿半蹲在他面前,思量了幾秒鐘,按着椅子兩側扶手,認真告訴他:“我幫你回絕她就好,别有心理負擔。”
“不是。”
“嗯?”
“算了,走吧,等下人多該堵車了。”
靖霖坐上車後,一直以一種凝重的表情望着窗外,似乎遇到了人生最為棘手的難題。梁翊是在幸福家庭長大的孩子,不會懂他的苦惱,或許還會覺得他反應過度,不過是吃頓飯而已。
“到了,下車吧。”
“噢,好。”
車輛在一家開業多年的家庭餐廳外停了下來,梁翊說:“你先去拿位子,我去停車。”
“嗯。”
服務員:“請問幾位?”
靖霖:“兩位。”
“要等一下噢,這是你的小票。”服務員用藍色中性筆在廢棄的點單紙上寫下序号,然後撕開遞給他。
“謝謝。”靖霖接過撕得歪歪扭扭的小票在收銀台旁邊的等候座位坐下,目光随處漂移。
餐廳是複古西式設計,牆面和地面都是深棕色木闆,全部位置都是卡座,座椅是綠色沙發和千鳥格沙發。每個座位正上方都有一盞金屬罩的翠綠色複古吊燈,整個餐廳散發着暖黃的光暈,這裡的時間像停留在二十年前,看上去很溫馨。
梁翊走進來在他身旁坐下,塞了兩顆嘉應子給他,“墊墊肚子。”
靖霖垂眼看着,“哪來的?”
他稍稍擡起下巴往櫃台方向點了點,“還有水果糖,你要嗎?不過那個要吃好久。”
“不用了。”靖霖撕開包裝咬了一口,酸甜的梅肉在舌尖滑過,刺激唾液分泌。他悶悶地說:“吃這個更餓了,哪裡能墊肚子。”
梁翊笑了笑,“是麼?”
好在馬上就輪到他們,并且是靠窗的好位子。
“看看吃什麼?這裡的漢堡扒很好吃,我比較喜歡配意面和薯條。”梁翊把菜單展開放到他前面。
靖霖翻了翻,“你經常來?”
“小時候經常來,這幾年沒來過了。”
“為什麼?”
梁翊翻頁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随後訴苦道:“白塔和軍校兩邊跑,沒有時間。幸好現在有你陪我來。”
靖霖低低地嗯了一聲。
餐上得很快,不算十分精緻,但味道還不錯。靖霖仔細地把漢堡扒切成可入口的大小,然後才開吃。反觀梁翊則像餓了幾天一樣,一邊切一邊扔進肚子裡,甚至他點的還是加蛋加肉加主食的超大份。
靖霖懷疑是不是自己随口調侃他沒有肌肉,這人現在開始瘋狂增肌了。吃得差不多,他停了下來,喝了一口熱茶清了清嗓子,問:“去你家需要帶什麼東西嗎?你媽媽喜歡什麼花?”
吭哧吭哧的進食聲停了,梁翊的動作凝滞片刻,“沒關系,不必急于一時,你準備好再去見他們也不遲。”
“我想見他們的。”他頓了一下,補充說,“你的家人。”
“你這樣讓我準備好的遊說詞都發揮不了作用了。”梁翊笑了笑,眼睛很亮,或許是面對着太陽的關系,瞳色淺了許多,跟仙貝的眼睛有點像,但又籠罩着一層霧蒙蒙的灰影。
這人無時無刻都在開玩笑,靖霖假裝撇下嘴,道:“那我不去了,你開始遊說吧。”
“上校你怎麼說話不算話呢。”梁翊捏了捏他放在桌上的手指,然後輕笑着說:“其實這家餐廳是小的時候我爸媽經常帶我來的,那時候我最喜歡兒童套餐的蛋包飯,廚師會用番茄醬在上面畫個笑臉。本來想給你點的,然後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他略顯可惜地歎了一口氣,“剛剛翻菜單的時候才發現沒有了,正在努力思考我親自做的可行性。”
靖霖憋着笑意,手握成拳輕輕錘了一下他的手背,“才學會煎蛋餅,就想做蛋包飯,别煮壞我的鍋。”
“上校你不是應該對于後輩勇敢挑戰自我而給予鼓勵嗎?”
“我走了,你留在這裡跟廚師學,學不好不要回家。”靖霖拿起賬單走去櫃台結賬。
付款後,收銀員在底下抽屜拿出一個漢堡扒毛絨挂件遞給他,“消費滿一百元送一個噢。”
“謝......謝。”
靖霖拿着畫着滑稽笑臉的漢堡扒顯得有些無措,“他為什麼要給我?”回到車上,他問梁翊,表情有些呆愣。
“滿送啊。”
“可我是成年人。”
梁翊探身過去幫他拉安全帶,唇瓣很輕地碰了碰他的耳廓,告訴他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無論大人還是小孩都可以擁有玩具,靖霖上校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