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靖霖擡手彈了一下他的腦門,雪白的肌膚上頃刻浮現紅印,“好好學習,還不到你關心這個的時候,這次月考别再墊底了。”
“......嘤。”雁思叢撇了撇嘴,說:“知道了老師。”然後一溜煙跑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又折返回來,扒着門框嘻嘻哈哈喊道:“老師我這就讓梁赫輔導我學習,争取不再墊底。”
話罷,雁思叢拽着門邊的高冷少年離開了。靖霖看着他們搖了搖頭,到底還是年輕好,可以随心所欲去擁抱一切。
其實靖霖剛剛沒有解釋清楚,并不是所有向導都會有結合熱,至少他沒有。因為他與自己的精神體斷聯了,這雖然在某些方面削弱了他的能力,但反而讓他輕松了許多,畢竟沒有結合熱就不用定期找人結合了。
嘀嘀嘀,急促的提示音。是白塔直發的信息。
【根據塔的計算結果,你的配對對象為C級哨兵梁翊,請于明早八點到白塔辦理登記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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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清晨,窗戶上擱了一片火紅的楓葉,随着開窗的動作一下子被抖落下去。靖霖失神地看着窗外蟹青色的天空,似乎要下雨了,風有些大,垃圾和落葉在半空中亂舞,清潔機器人追趕不及,顯得十分笨拙。
洗漱過後,他去天台澆了花,蓦地又看了一眼天空覺得自己的行為跟追趕垃圾的機器人一樣蠢。
為了防止盆栽被即将到來的大雨淹沒,他又一個一個搬到牆邊。這個季節隻有蠟菊還在開着,他蹲下去輕撫了一下金黃的花瓣。柔聲誇贊:“今天也很好。”不知道是在說花,還是在給自己鼓氣。
紀筱筱說他應該學着打開自己,可是靖霖完全不自覺現在這樣有什麼問題。
他有穩定的工作,舒适的住處,且還有一陽台的花草。沒有任何不良嗜好以及家庭累贅,在大多數人看上去可以稱得上一句幸福了。雖然除了陽台的花之外,房子内部整潔得像個樣闆間。
靖霖覺得這樣的生活很好,是他夢想中的退役生活。不用再被随時傳呼去未知的領域,也不用給不認識的人做疏導。
如果他的小貓頭鷹在就好了,那麼他可以跟它聊天,不用每天隻對着風信子、矢車菊講話且得不到回應。
嘀哩嘀哩,八點的鬧鐘響了。靖霖仍保持着抱膝蹲着的動作,一分鐘後,鬧鐘自動停下,不過十分鐘後它還會再次打擾靖霖。
如果白塔的人問起來,就說睡過了,既然已經過了時間,那麼也沒必要再去。那位C級哨兵梁翊先生應該也能理解,誰也不想和素未謀面的人結婚的。
靖霖越想越覺得有道理,甚至很久違地想給自己做一頓早餐。不過,打開冰箱除了兩盒牛奶什麼也沒有。
煮個熱牛奶當早餐也很正常吧,靖霖把事情理想化,最終的結果是燒壞了兩個鍋。
牛奶漫得到處都是,上一任屋主特地貼的碎花牆紙也沒能幸免,而且扔多少塊抹布都堵不上流下的牛奶。可能是鍋燒穿了,靖霖後知後覺地想。
他連忙把鍋扔到水槽裡,卻沒有把握好力度,濺起來的滾燙液體再次把他的手灼傷。他呆愣地看着手指和手背冒起來的水泡,很刺很痛,他毫無感覺似的。
門鈴響了,他收起手走去開門。
“你好,我是梁翊。”甫一打開,冒出一張略帶少年氣的臉。面部線條流暢冷厲,但是表情卻很溫柔,他的眼睛十分深邃,像夜晚的潭水,有讓人目不轉睛的魔力。
靖霖微微蹙眉,抿了抿唇,說:“我不認識你。”
“我也不認識你,但是現在我們可以認識一下。”自稱是梁翊的人非常自來熟地打開id卡和白塔的通知短信給他看,“你在煮東西嗎?要不要先去看一下火,好像焦了。”
見靖霖伫在門前不動,梁翊自然地越過他登堂入室。跨過台階沒了地坪的限制,靖霖才發現他很高,比自己還要高出半個頭。
他仿佛極為熟悉這裡,進去後徑自往左拐走進廚房,然後看見剛結束戰争的爐台。
“你想喝熱牛奶。”他笃定地說,接着有條不紊地拿起抹布處理災後現場。
眼尾、眉梢、嘴角往同一個方向垂落,滿心滿眼的不快,靖霖不理解他到底要做什麼,也不喜歡别人在自己家裡這樣随便,太沒禮貌了。
“我已經給白塔發送了拒信,應該馬上就會傳到你的通訊器,你不需要來我這裡做這些沒必要的事情,無論如何我也不會和你登記結婚的。”靖霖垂眼看着他說出最冷酷的話。
少年蹲在地上維持着擦地闆的動作沒說什麼,安靜地把廚房收拾完,還把垃圾整理了出來拿出去扔掉,靖霖全程都沒有看他。
擰幹的抹布搭在水龍頭上瀝水,滴——哒——
漫長的水滴聲在小小的空間内顯得很吵鬧。
這個房子其實靖霖買了很久,隻不過之前經常要出任務,才一直住在白塔派的宿舍裡面。
他從小在孤兒院長大,住大通鋪,那時候每周三下午會有外面的老師來給他們上課。那個老師總會給他們帶糖果和貼紙,他幾乎都把糖果存在枕頭底下,等到難過的程度需要十個手指才能形容的時候就會拿出一顆來吃掉。
但是這個事情很快就被别的小朋友發現,并偷走了他的糖果。
他從小就十分渴望有個完完全全屬于自己的房間,十六歲被聖所軍校錄取時,他搬離了孤兒院。但是假期學校是不允許留宿的,每個假期他都要找可以提供住宿的短期兼職,這個情況一直持續到他存了足夠的錢租下這裡。
這是個帶天台的一居室,他在這裡一直住到十八歲畢業,又在二十二歲時把它買了下來,直到去年才搬進來。
敲門聲再次響起,沒等他起來,門就從外面推開了。
“回來做什麼?”靖霖皺眉看着去而複返的人。
梁翊手上拎着兩袋東西,他把冒着熱氣的糕點打開,給熱牛奶插上吸管。然後打開另一袋,拿出一管燙傷膏,擠了黃豆大小到棉簽上。
意識到他要做什麼靖霖立刻蜷起手指,但是少年的力氣很大,攥着他的手腕不讓他退卻絲毫。他的動作很輕柔,像在給名畫做修複,小心翼翼地把黃褐色的藥膏沿着水泡塗開。
靖霖看着他認真專注的神情,一時間忘了掙紮。“好像花生醬。”他讷讷地說。
梁翊撲哧笑了一聲,問:“那中午要不要吃花生醬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