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霁的視線緩緩下移,落在桌子上的醫生名片上。
溫修慎,京醫大博士畢業,内科主治醫生。
還換了個中文名字。
裴霁完成快穿任務時,第三個小世界的背景類似中世紀歐洲,人類和吸血鬼互相敵對,同時還共存着狼人、魅魔、半人馬等比較稀有弱小的種族。
在這個小世界裡,裴霁剛穿越過來的時候隻有14歲,被各種嚴苛的規矩束縛在陰郁的莊園裡。
裴霁覺得即使是作為養尊處優的公爵的獨生子,都十幾歲的人了,實在用不着吃飯穿衣都有人伺候,更荒謬的是,他隻要離開房間就有仆人跟着,所有人都在緊盯着他,不許他踩在沒有鋪地毯的地方。
太離譜了。
封建年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還能去家裡花園逛逛呢,自己這算怎麼回事。
穿過來兩個月,才躲在那位公爵父親的密室裡聽到,他有“最純潔的靈魂”,等到他長到18歲,就會成為被獻給吸血鬼的祭品。
裴霁當時掌握的信息太少,以為莊園執事兼他的家庭教師溫切斯特是吸血鬼派來的監管者,拼命在溫切斯特面前刷存在感,想要找到這個“偏執反派”遭遇了什麼緻使他黑化的創傷。
但是失敗了。
這是裴霁任務生涯裡遇到的最大的一個挫折——
溫切斯特的情緒實在太穩定了。
他成熟、寡言、疏離、體面,作為一個成年人簡直完美得無懈可擊。
和溫切斯特相比,裴霁甚至覺得自己這個像籠中鳥一樣的小可憐黑化的可能性更高一點。
十四五歲的裴霁被養的身量纖細、膚色雪白,像是脆弱而美麗的瓷器。
溫切斯特很喜歡抱着他,抱着他教他彈琴、寫字,溫聲傳授着一些花裡胡哨但是沒什麼用的小魔法,甚至裴霁要去哪裡的時候溫切斯特連路都不讓他走,明明已經是十幾歲的少年人了,還經常被抱起來穿過昏暗悠長的走廊。
裴霁就這樣被迫混吃等死了四年,直到十八歲那年,他作為“祭品”被送往血族。
中世紀的馬車奢靡華麗,連車窗的窗棂上都鑲着寶石,裴霁穿着潔白的紗裙坐在軟墊上,輕薄的白紗鑲着精緻的蕾絲,如雲如霧一般籠在他頭上,朦胧了瑩白的臉頰和肩頸。
裴霁永遠忘不了自己被打扮成這樣時的麻木心情,但是“獻祭”很明顯是個重要節點,為了完成快穿任務,他不能不去。
結果,裴霁根本就沒見着血族,反而是一直被他當成血族卧底的溫切斯特攔在半路上,和平時一樣冷淡寡言。
溫切斯特殺死了“押送”裴霁的所有人,把裴霁從馬車裡拖了出來,惜字如金地說:
“搶婚。”
裴霁:“……”
裴霁此時思考了一大堆血族“食物”和“配偶”之間詭異的互通性,甚至腦補出了血族皇庭内部的奪權大戲。
直到他被溫切斯特扔到床上,男人昔日在昏暗光線下顯得一片深紅的瞳眸變成了豔麗的桃紅色,面無表情地脫掉了自己的正裝襯衫。
拉鍊被扯開,西裝褲松松散散地挂在胯骨上,裴霁驚恐地看見,溫切斯特的小腹上,有一片發光的魅魔淫/紋。
溫切斯特俯身摁住裴霁的肩膀,摘下眼鏡,道:
“……餓了。”
魅魔是很獨來獨往的生物,因為對性/愛有極高的依賴性、并且相貌通常都很漂亮、擁有的魔力也比較微弱,所以很多魅魔都被更強大的種族豢養着充當洩/欲的工具。
因此,裴霁這個被養了十八年的人類祭品半路被魅魔劫走,在向來高傲自負的血族引起了軒然大波。
——雖說血族和人類兩足鼎立,但是最近血族隐隐有壓過人類之勢,這場“搶婚”無異于是在打血族的臉。
不斷有血族想要殺死溫切斯特把裴霁搶回來,但裴霁驚訝的發現,溫切斯特這個魅魔并不像傳聞中那麼弱小。
他的魔力深不可測,隻是打鬥消耗的魔力越多,他處理完追兵回去面對裴霁時就會越饑餓。
魅魔進食的方式,就是和人類上床。
這個小世界是裴霁經曆過的最莫名其妙的,可能和初始信息量太少有關系。
溫切斯特從來都不跟他說太多話,但是對待他還和在公爵府邸時一樣,溫柔、體貼、細心、無微不至,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寵溺。
裴霁隻知道溫切斯特好像是血族皇帝和魅魔的私生子,過了幾年莫名其妙的用雷霆手段統治了血族,系統又莫名其妙的說裴霁完成了任務。
被血族囚禁的純血魅魔懷孕生下了溫切斯特,他年幼時遭盡淩辱欺壓,被血族的皇帝命令隐藏身份,作為公爵府的執事監督“祭品”成長的幹淨而美味。
但是在日複一日的相處下,在裴霁為了得到線索、自以為很隐蔽的旁敲側擊下,溫切斯特發現自己淪陷在了少年那雙脆弱又漂亮的蜜蠟色眼眸。
他決定堅守自盜,用另一種方式“吃掉”祭品。
但是溫切斯特這人,幾乎不會在臉上展露真實的情緒。
所以對于裴霁來說,這個小世界是躺赢的。
他什麼都不用做,隻需要乖順的承受“怪物”對他的好,安安靜靜的待在那裡,怪物就會對他一往情深。
裴霁被系統安排病死,死遁離開之後的夢境也沒什麼亂七八糟的狗血劇情,就是純葷。
夢境裡的溫切斯特,除了“進食”、變着花樣“進食”,根本不做别的事。
裴霁從回憶裡抽離,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穿着白大褂、看起來清冷又禁欲的溫切斯特——溫修慎醫生,心裡默默罵了一句:
人不可貌相,古人誠不我欺。
溫修慎看了裴霁兩眼,低着頭寫藥方,嗓音清洌:
“阿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