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個啞巴虧。
偷偷避開周汝越跟工作人員說了一聲,刑玉期才放心回了房間。也不知道是因為丢了東西還是時差沒倒過來,一夜都睡得不安穩,總覺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周汝越盤着腿,一邊手裡擺弄着什麼東西,一邊仔細打量躺在自己身旁的男人。
鑽戒都丢進噴泉了,這人竟然也能睡這麼死?!怪不得養出仙貝那種敗家閨女。
周汝越伸出手在刑玉期身上比量,哪兒都舍不得下手。隻好移到鎖骨上方,表情惡狠狠地做了個掐人脖子的假動作,這才氣呼呼地躺下,把自己手裡的東西放進床邊櫃的抽屜。
正是白日刑玉期以為掉進了噴泉的戒指。
連帶着之前幾年的年假一起請,兩個人的時間很寬松。日程安排得并不緊,可以每天早上悠哉悠哉地睡懶覺再吃個早午飯,然後去目的地。
周汝越彎腰吐掉嘴裡的泡沫,聽到身後門響了一下——刑玉期不知去哪兒了。
兩三分鐘後,他跟着送早餐的私人管家走進來,表情帶着掩飾不住的焦慮。
周汝越明知故問:“怎麼了?”
刑玉期搖頭。
周汝越喝着牛奶,偷偷瞟他一眼,看刑玉期仍不準備把“丢”了戒指的事和盤托出,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
凡爾賽宮九點開館,萬一戒指被普通遊客撿走……
丢一枚戒指倒是小事,問題是這麼短的時間上哪兒去弄一枚不敷衍、不廉價,配得上周汝越的求婚戒指。
刑玉期悶頭想了半天,也沒想到完美的補救措施,隻好認命接受了求婚還沒開始就已經失敗的事實。
去蒙馬特高地的路上,周汝越裝作看不見刑玉期的坐立不安,幾次小心地隔着衣袋确認戒指的位置。
湛藍瓷磚組成的牆面上,311種不同的字迹在下午的暖陽中閃着細碎的金光,遊人如織,站在這一片在陽光下也毫不遜色的銀河前。
“中文版的在哪裡?”周汝越饒有興緻地看。
刑玉期依言去尋,視線認真地描摹着眼前不同語言的“我愛你”。
“這個是什麼語言?”周汝越湊在他身後,問。
“匈牙利語,”刑玉期回答,“Szeretlek。”
周汝越點點頭,複述了一遍:“是這樣說嗎?”
刑玉期心頭一震,靜了一會兒後回頭眼神沉沉地盯了周汝越兩秒,後者揚起笑:“怎麼了?我說的不對?”
“沒事。”他喉頭滾動了一下,轉回去繼續找中文。
在一堆字母文字當中,橫平豎直的方塊漢字其實很容易就能找到。可刑玉期越找離正确的方向越遠。
“這個呢?”周汝越眯着眼,配合裝睜眼瞎的刑玉期,“是什麼語言?”
“德語,Ich liebe dich.”
刑玉期等了兩秒,沒聽到周汝越學發音的聲音。他轉過頭來,眼神中帶着一絲催促。
周汝越好笑地盯回去,投降似的重複了一遍。
刑玉期也不是每種語言都認識,很多隻是來之前做了攻略死記住的。周汝越也不是來考較刑玉期的詞彙量,他心裡還記挂着正經事。
于是當刑玉期對着一串納巴泰字母皺眉的時候,他忽然指着左邊中間的位置:“找到了,在那兒!”
刑玉期被他拽着,不無遺憾地看了幾眼他會讀但沒被周汝越抽查到的意大利語和西班牙語。
“這個怎麼念?”周汝越指着這三個小學生都會讀的字問。
“我愛你,”刑玉期從背後半擁住周汝越,重申一遍,“我愛你。”
周汝越幾乎要壓不住自己的嘴角,他悄悄從口袋裡取出那枚戒圈,久久等不到回應的刑玉期低頭來看他:“我愛你。”
他的眼神完全就是在說“你呢?”,但就是不問出口。
“咳,”周汝越清了清嗓子,用下巴指了指不遠處,“就這麼幹說啊?”
一個小女孩拎着一個籃子在兜售玫瑰,來愛牆的多半都是情侶,花剩的不多了。
“诶,等等,”周汝越拽着離開要去買的刑玉期,“帶錢了嗎你?”
兌換的零錢都在周汝越身上。
他拿出一歐元硬币,在刑玉期要接過的時候又突然攥回掌心。周汝越把兩隻拳頭放到刑玉期面前:“在哪隻手裡?猜對了就給你。”
刑玉期眼睜睜地看着他右手拿錢,自然選右手。
“确定嗎?”周汝越高深莫測。
“确定。”刑玉期有些焦急地回看那賣玫瑰的小女孩。
周汝越攤開手:“猜錯了。”
刑玉期的表情一瞬間空白了,深邃的眼睛瞪大,盯着周汝越手裡的素圈。他嘴唇微張,愣了半晌,又豁然擡眼看向周汝越。
那素圈與他定制的那枚全然不同。
周汝越,在向他求婚嗎?
驚喜和錯愕在一張英俊的臉上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周汝越看了半晌,終于感覺到害羞,卻又強撐着說下去:“你知道這枚戒指上刻的是什麼嗎?”
“doki doki,是心怦怦跳的意思,就是……我愛你。”
刑玉期連呼吸都忘了,死死地盯着周汝越掌心的戒指,好像生怕它跑了似的。
“你要戴上嗎?”周汝越問。
“嗯,”說完,刑玉期怕周汝越沒聽清,提高音量道,“要。”
“别忙,”周汝越又一次收回手,“你先想想,你有沒有……瞞着我什麼事?”
刑玉期的表情茫然了一會兒:這種氣氛,是适合算賬的時候嗎?
“沒有。”他老實說。
不撩騷不亂搞,工資全部上交,他對周汝越絕對忠誠。
周汝越瞪他:“再想想。”
什麼?總不能是丢了好幾十萬的戒指的事吧?刑玉期從被周汝越求婚的喜悅中清醒過來,罕見地心虛起來。
“沒……”
“行吧,”周汝越看着這死到臨頭還不認命的男人,點點頭,“那你再猜一次,猜對了這戒指就歸你,猜錯了……”
他一句話隻說了一半,留給刑玉期足夠的想象空間。
刑玉期終于要招供:“其實……”
“夠了!我不聽,你選吧。”周汝越打斷他。
刑玉期隻好閉嘴,仔細觀察這兩隻手,遲遲做不出決定。他甚少有這般不果決的樣子,周汝越繃着臉,心裡早笑開花了。
“快随便選一個吧。”周汝越催促。
反正也不可能選對。經過這些時日的練習,周汝越的魔術已經爐火純青,保證戒指會出現在刑玉期沒有選擇的那隻手裡。
刑玉期乞求地看着他,周汝越心一橫,閉上眼:“我不吃這一套。”
又經過一分鐘的掙紮,刑玉期不負周汝越的期望,成功猜錯了。
周汝越攤開手,遞到刑玉期面前。那枚花費不菲的,刻着116.33°E,40.01°N位置坐标的求婚戒指靜靜地待在被求婚者的掌心。
“昨天晚上我偷偷看了一下,這個位置,是A大的坐标吧?”
他們第一次遇見的地方。
“呐,”面對再次呆滞的刑玉期,周汝越從容了不少,“先給我戴上吧。”
凡爾賽宮的噴泉真的很靈。刑玉期甚至都沒有許願,戒指就失而複得并且求婚成功了。
“沒有下次了,神秘感有什麼要緊,丢了戒指我會心痛死好嗎?”周汝越嘟囔着,把自己準備的戒指也給刑玉期戴上。
“對不起。”刑玉期道歉。
他的掌心被輕輕撓了一下,愛人湊近懷裡耳鬓厮磨:“現在就回酒店吧。”
就隻是……補償一下你求婚的時候還要被戲弄的委屈好了。周汝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