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玉期一直沒睡。
他又不是柳下惠。
周汝越的呼吸近在咫尺,聽得出來睡得并不平靜。
他握着周汝越纖細的手腕,脈搏在自己的手底下規律地跳動,讓刑玉期有一種,把周汝越整個人都握在手裡的錯覺。
但是還不夠。
他希望周汝越喜怒、欲念、愛恨、所有的所有,都隻被他所牽動。
作為交換,他可以把自己的所有都交給對方。
但周汝越未必稀罕,周汝越未必想要。
刑玉期小心翼翼地側過身,在黑暗中用目光描摹對方的輪廓。
他悄悄擡起手,隔着空氣虛虛點了一下周汝越的唇。
“周汝越?”他輕聲叫。
“嗯?”周汝越迷迷糊糊地回應。
他本能地靠近刑玉期,想聽清對方在說什麼。
柔軟又亂糟糟的發絲蹭到刑玉期的下巴,周汝越唇間鼻間撲出來的熱氣打在他的脖頸。
刑玉期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身體裡的火星碰到了易燃的幹柴,霎時間燒了個天昏地暗。
他得離周汝越遠一點,刑玉期想。
但是已經深秋了,被子外面會很冷。
刑玉期幾乎是不帶掙紮的,放任自己的貪戀不斷滋長。
他撤退得很有限,僅僅是下半身往後挪了一厘米。
周汝越第二天睜開眼,看到的是他昨天還念念不忘的那顆扣到頂的扣子。
他下意識頭往後仰,發絲搔過刑玉期的下巴,對方皺了皺眉。
周汝越下意識屏住呼吸,飛快閉上眼。
他不知道,由于過于緊張,他的眼睫蝶翼般顫動。
對面的好心人無聲笑了一下,沒有戳穿他,自己先一步起床。
窸窸窣窣換衣服的聲音消失,周汝越在心裡默數了三十下,睜開眼睛。
卧室裡已經沒有人了。
他翻身坐起來,昨晚的記憶潮水般湧過來。
兇狠的疑似入室搶劫的劫匪、刑玉期受傷的手臂、交握的手、還有可能很彈牙的肌肉。
好奇怪,比起驚心動魄的解救小情侶事件,後者的記憶更加清晰,特别是周汝越自己想象出來的部分。
他無聲尖叫了一下,面朝下倒在被子裡試圖把自己憋死。
不許想了,不許想了。
可惜他的腦子完全不受他控制。
在海邊吹晚風的時候,刑玉期問他,談戀愛之後還會想起他嗎。
刑玉期攥着自己的手,好像非要他說什麼。
那如果非要有一個答案,他會說什麼?
半晌,周汝越木着臉從床上爬起來。
總不能讓一個病人去準備早餐吧?
他打開門,對刑玉期說:“早餐要吃什麼?我下去買。”
刑玉期正在給仙貝倒狗糧:“豆漿油條。”
“好。”
在刑玉期回頭之前,周汝越飛速逃離。
樓層數不斷變小,周汝越盯着電梯内壁上自己的倒影。
他氣勢洶洶地瞪了自己一會兒,沒從自己臉上看出究竟來。
生平第一次,他搞不懂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去早餐鋪打包了兩人份的小籠包,走了一半才想起來刑玉期要的是豆漿油條,又倒回去買了一份。
吃早飯的時候厲夫人來了電話:“小周,昨天襲擊的事,你去調查一下。”
“好的。”
“注意安全。”厲夫人叮囑了一句,挂掉電話。
“我一會兒要出去一趟,你呢?”周汝越裝作忙着吃飯的樣子,一直低着頭。
“我去遠志,”刑玉期頓了一下,又問,“你去哪兒?我讓林秘書去安排。”
周汝越慌忙拒絕:“不用不用,我就是去看看二少。”
“那個,我吃完了,你慢慢吃。”
他走得很快,刑玉期還沒來得及說話,隻聽到一聲幹脆的敲門聲。
仙貝聽到聲音,小碎步跑到玄關處。
一人一狗對視了一眼,刑玉期:“咱們家這麼小?”
從餐桌走到出門連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
“汪!”
每天在家裡探險的仙貝表示抗議。
刑玉期單手操作手機,打給林秘書。
“院長。”
“厲廷琛辦理入院了嗎?”
“昨天半夜厲少就已經入院了,您有什麼吩咐嗎?”
“找幾個人跟着周汝越,這幾天不太平。”
“是。”
“查清楚那夥人底細了嗎?”
……
厲廷琛躺在病床上,水果送到嘴邊,連喝水都是用吸管,自我感覺生活無比惬意。
“你知道那個查封的聖宮嗎?”厲廷琛問。
周汝越點頭,這地方的查封還有他的一份功勞呢。
“昨天那夥人,說自己是受聖宮總經理黃田發的指使。”
周汝越的臉霎時蒼白,他想起他用刑玉期的手機打的那通電話。
那些人會不會再去找刑玉期?這人現在可是個病号,沒辦法一巴掌打死七個了。
“可是黃田發不是已經進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