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短暫的夢，睜開眼卻想不起來，然後就發現自己正在家樓下。

周汝越猛地坐直，身上披着的西裝外套滑落下來。

刑玉期正在看手機，不時在屏幕上戳戳點點，可能在跟别人發消息。

“走吧。”見周汝越醒了，他收起手機。

“哦哦好的。”

周汝越睡得有點懵，臉上還有一個壓出來的印子，直到他關上防盜門，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手裡還拿着刑玉期的外套。

他好像總是無意中把刑玉期的東西拿回家裡。

他和刑玉期很熟嗎？

周汝越問自己。

好像不熟，但刑玉期有一種莫名的魔力，讓人忽略掉他本身是和厲廷爵他們一個階層的人，讓周汝越總是在他面前找不着北摸不清自己的分寸。

周汝越懊惱地長出了一口氣，搓了搓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

考慮到老孫超群的車技，周汝越還是自己開車去接厲夫人。

周汝越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厲夫人，對方一直在手機上打字，直到警局門口才停下。

“太太，到了。”

厲夫人點點頭，推門下車。

厲廷爵正坐在探視室裡，右腳打着石膏，就算身形落拓也不掩風流，神情倨傲地看着進門的厲夫人。

厲夫人點了一下手機屏幕：“我的兒啊。”

用的是猴哥的聲音。

厲夫人操控着猴哥那進可攻打南天門退可大鬧蟠桃宴既能當弼馬溫又能當鬥戰勝佛可謂十分全能的聲音對厲廷爵進行愛的教育。

周汝越看過好幾個版本的西遊記，第一次見到這麼得唐長老真傳的孫悟空。

師父，快收了你的神通吧！

他已經開始幻視孫猴子三打白骨精的場面了。

“你還是個孩子。”

确實，猴哥在五指山下壓的那五百餘年都夠厲廷爵死去活來好幾次了。

“少不更事，走錯了路，為娘的都清楚。”

厲夫人的情緒醞釀得恰到好處，到了這一句擡手拭淚。

“你在裡邊要好好勞動，好好改造，該争取減刑就争取減刑。”

周汝越出聲提醒：“厲總十天後就可以出來了。”

厲夫人充耳不聞：“媽媽都是為了你好，我的兒啊。”

周汝越偷偷看了一眼她的手機，發現她提前制好的音頻還有一大段。

怪不得剛才在車上一言不發，原來是忙着指點江山激揚文字。

孩子靜悄悄，必是在作妖，放在上司身上同理。

厲廷爵的臉色逐漸變黑，最後成了一塊碳：“還有事嗎？”

他正在考慮現在爬出探視室的可能性有多大。

厲夫人還要繼續發力，周汝越遞上亟待處理的文件，她隻好悻悻地按下暫停鍵。

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成了整個房間唯一的聲響，厲夫人不習慣這樣的安靜，歎了一口氣，找到自己制作的倒數第二個語音條。

“孩子，你要去就早點去，啊，為娘怕黃泉路上也有晚高峰。”

周汝越這會兒沒敢提醒，他懷疑厲夫人這趟來就是為了給厲廷爵添堵的。

“那為娘的走了，啊，黃泉路不清楚，為娘走晚了可就真趕上晚高峰了，你是個孝順孩子，為娘老了，腿腳不好，明年酒菜火紙準備晚了你别見怪。”

孝順孩子厲廷爵太陽穴突突地跳，周汝越真怕他一不小心氣死了耽誤他掙兩萬塊錢的外快。

“太太，時間快到了。”

厲夫人微微颔首，提着愛馬仕手包走了。

“厲總您保重。”

厲廷爵捏了捏鼻梁，不耐煩地對周汝越擺擺手示意他快走。

“周秘書。”厲夫人換成紫薇的音色。

“我這個大兒子，他這裡有點問題……”厲夫人指了指自己的腦殼，“對于這種病人，我們不能歧視是不是？”

周汝越麻木地點頭。

“我們要尊重他，給予充分的同情和幫助，對不對？”

周汝越再次點頭。

“好了，我去逛逛街，你把我送到就給自己放假吧。”厲夫人帶上墨鏡，往外走去。

放假是不可能了，這輩子都不可能放假的。

今天是淩蘋正是入職厲氏的日子，他還得到公關部看看。

周汝越走到公關部門口，沒看到幾個人：“郝經理他們呢？”

一個實習生說：“郝經理他們在四号會議室開會呢。”

“淩蘋呢？”

實習生說：“她也在。”

周汝越點點頭，向四号會議室走去。

公關這種事，講究的就是一個兵貴神速，因此公關部時常進行緊急會議。

公關部的經理是周汝越大學時的師姐，他上一次把淩蘋帶來的時候，特意給對方發消息暗示對方好好照顧淩蘋。

周汝越走到會議室門口，正好聽見郝經理讓淩蘋說說看法。

他透過門縫觀察淩蘋的表情，卻看見對方迷茫又懵懂地說清者自清，百口莫辯，不信的人自然不相信，信任他們的人又怎麼會被這些小事影響到。

周汝越：？？？

他聽見的什麼玩意？

他拿起手機給林颦發消息：淩蘋是哪個大學畢業的？

【姑蘇林黛玉】她和厲廷爵是同學啊，怎麼了？

厲廷爵可是名校畢業的啊，按理說淩蘋也不會太差啊。

周汝越把這件事給她複述了一遍。

【姑蘇林黛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姑蘇林黛玉】清者自清，百口莫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厲氏頂級公關啊，建議厲廷爵趕緊和她結婚，不然這麼一個大師可就跑了

林颦笑了好幾行，隔着屏幕周汝越都擔心她笑岔了氣。

【姑蘇林黛玉】早點習慣吧，她一直就是這個調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