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一眼,周汝越就确定了他暈倒前看到的刑玉期慌亂的表情都是錯覺。
然後,周汝越看着刑玉期随手帶上門,動作間露出了與他冷峻氣質極不相符的米黃色保溫桶。
周汝越下意識想下床,刑氏的小公子專門來看他,實在是有些受寵若驚。
刑玉期快走了兩步,按住準備站起來的周汝越。
周汝越隻感覺到肩上一沉,刑玉期的手一觸即離。
“感覺怎麼樣?”刑玉期似是随口一問。
保溫桶的香氣撲鼻而來,周汝越明顯感受到自己的腸胃蠕動了一下:“謝謝刑醫生,我感覺沒什麼問題,大概下午就能出院了。”
刑玉期聞言擡眸,眼神中盡是不贊同。
他很有做醫生的壓迫感,但周汝越隻能硬着頭皮和他對視。
他能怎麼辦?他就是個苦逼打工人,缺勤一天扣好多錢呢。
就在周汝越覺得自己快要敗下陣來的時候,一道極為熟悉的聲音穿透牆壁傳進來:“治不好她,我要你們全都陪葬!”
周汝越:“……”
誰能告訴他為什麼厲廷爵又到這裡來犯病了?
新中國成立的時候沒有通知他嗎?以為這裡是他們家太醫院啊?
想到這,周汝越擡眼偷看了一下“太醫院之首”刑玉期:“不是被玻璃紮了一下嗎?怎麼就到……這一步了?”
他本來想說“怎麼就到陪葬這一步了”,想了想還是盡量把話說得委婉了一些。
刑玉期的語氣沒有什麼起伏,好像厲廷爵的“陪葬”式醫鬧對他沒有産生任何影響:“昨天晚上,厲夫人突發急症。”
昨天晚上突發急症,怎麼今天喊“陪葬”?難道是病情反複了?
刑玉期大概看出了周汝越的疑惑:“厲夫人狀況很好,厲廷爵昨天晚上在陪淩小姐。”
所以是今天早上才抽出時間來醫鬧,不是,來探望自己的母親了?
要不是刑玉期在這,周汝越簡直想給厲廷爵鼓個掌,真是個當代孝子。
“我們出去看看?”周汝越找補,“我主要是想看看厲總怎麼樣。”
好奇心害死貓,一心八卦的周汝越視死如歸。
“先吃飯。”
——
好不容易在刑玉期的監視下喝完粥,兩個人走出病房十分默契地停在走廊的拐角處。
厲廷爵正在“妙”語連珠地發表講話,周汝越注意到經過走廊的醫生護士們明顯腳步慢了下來。
而且随着時間的推移,“不經意經過”這裡的人越來越多。
每個人臉上都寫着“看我幹什麼我隻是路過這醫院就這麼大我無意中經過這裡有什麼問題我很正直很忙别人的事和我有什麼關系”,眼睛裡卻是“老天爺啊這都到底是什麼鬼熱鬧等下一定要給閨蜜/同事/鄰居講一講”。
周汝越暗暗給他們一個鄙夷的眼神,然後往前探了探頭試圖聽得更清楚。
站在周汝越身後的刑玉期不經意間低頭看了一下,周汝越白皙的後頸毫不設防地暴露在他的眼前。
周汝越身形颀長,平常看起來纖秾合度,他現在低下頭,後頸上的骨頭有些突出。
刑玉期想起昨天他抱起周汝越時感受到的重量,不自然地挪開了視線,他想:周汝越是不是有點瘦……
“淩蘋,不用在我面前故作姿态,你就算死在我的面前,我也不會動一下眉頭。”
厲廷爵看見淩蘋這張沒有表情的臉就生氣,這個該死的女人,擺出這幅無欲無求的樣子給誰看。
“你不過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女人,你給我聽着,你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我不知道看了多少,不要以為自己很特别……”
厲廷爵攥住淩蘋的手腕:“我警告你,不要想耍什麼花招。”
淩蘋在厲廷爵如刀般鋒利的目光下絕望地閉上了眼,就算沒有林颦的事,她和厲廷爵也做了幾年的枕邊人。
厲廷爵,那可是幾年啊,我在你眼裡就那麼不值得信任,那麼不堪,那麼下賤!
熾熱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臉上,男人的話語卻讓淩蘋覺得如墜冰窖一般寒冷:“你不會以為我要親你吧?淩蘋,人貴有自知之明。”
“我怎麼敢有這種奢望?”淩蘋語氣諷刺,“畢竟,我隻是個撞死了人的殺人兇手而已。”
這話一出,走廊上瞬間響起此起彼伏的倒吸涼氣聲。
“大少爺,太太醒了。”厲廷爵旁邊的病房裡突然走出來一位中年女性,周汝越見過這個人,好像是厲家老宅的保姆王媽。
厲廷爵聞言站起來整了整西裝:“知道了。”
厲廷爵走進病房,獨自留在走廊上的淩蘋眸光變了幾變,任誰都能看出她眼裡的掙紮。
周汝越拿出手機給在辦公室的同事發消息。
【周】有沒有厲總還沒過目的重要文件?
如果淩蘋決定要走,他可以用這幾個文件宕住厲廷爵一段時間。
刑玉期突然出聲:“她不會跑的。”
周汝越回過頭,先看見刑玉期沒有一絲褶皺的襯衫領口,剛才那個小說裡,好像是有一個人物是醫生來着,而且和刑玉期一樣是男主的朋友。
周汝越的思維十分發散,他想:就刑玉期的這個顔值,隻當一個在劇情裡出現不多的人物是不是有點屈才?
他順着刑玉期的脖頸往上看,對上刑玉期的眼神。
八九點的太陽透過窗子照過來,刑玉期的瞳色顯得有些淡,宛如一泓可以見底的清泉,裡面清晰地倒映着周汝越。
“怎麼這麼說?”周汝越問。
“昨天晚上,厲廷爵要親她的時候,她沒躲。”
周汝越想反駁他,淩蘋手無縛雞之力,對上厲廷爵這種神經病不敢躲也是很正常吧?
等等,當時,淩蘋的手裡是不是有一把刀來着?
周汝越可以忘掉這件事,但握着刀的淩蘋總不會忘吧?
周汝越還沒有想明白,走廊上突然響起一陣有規律的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
一直盯着刑玉期臉看的周汝越自然注意到了對方臉上的詫異,他問:“怎麼了?”
刑玉期眨了一下眼:“林颦?”
周汝越順着刑玉期的目光看過去,一個穿着白色旗袍的年輕女子正溫柔地笑着向他們緻意:“玉期,好久不見,我來看看厲夫人。”
周汝越下意識後退了一步,聽說醫院裡陰氣都很重,所以看見鬼也是很正常的。
很正常,很正常……
周汝越深吸了一口氣,正常個鬼啊,不是說林颦出車禍過世了嗎?!
這是怎麼回事?來找淩蘋索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