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alpha隔離宿舍出來已經是三天後,席昭離開時宿管大爺送了他一條橡膠紀念手環,上面寫着“不要對你的同學随意釋放信息素”,大爺還說畢業時如果湊夠十條手環可以來換取一份“紀念禮物”,雖然裡斯克林隔離宿舍環境很好,但席昭并不是很想要這份“殊榮”。
最終大爺以一種“我們還會再見”的微妙笑容目送他離開了這裡。
大爺看透了太多。
……
帶着整理好的信息,重新踏入人聲喧嚣的世界,席昭已經接受穿越事實,來都來了,就這麼活着呗,說不準哪天走着走着他又穿回去了。
隻是一回憶起電腦裡已經寫到緻謝部分的萬字論文,總也還有一種想從陽台上跳下去的沖動呢~
好家夥,全白寫了。
周遭萦繞着淡淡的死意,回到教室時剛好是下課時段,巨大的窗玻璃内裝着一群青春靓麗的祖國花朵,一格一格走過,陽光閃爍,每一格都是不一樣的歡樂。
直到席昭越過門檻。
經常會有這樣的情況,大家在歡樂聊天的時候突然于某一刻陷入沉默,這時如果有個愛搗蛋的在場,大概率會做着鬼臉說“這是因為進了髒東西啊”。
眼下雖沒有“絕對靜止”如此誇張,歡笑聲也是明顯弱了幾分,正和前排手舞足蹈比劃什麼的男生悻悻收斂了動作,從返祖人猿進化回人類,幾個聚在一起讨論電視劇的女生縮縮脖子,更加湊近了彼此。
原本的對話還是正常進行,隻是總有忍不住的眼會從交談間隙分出目光,悄悄去瞥那個渾身仿佛罩在烏雲裡的少年。
那是相同群體對異類的好奇和探究,或許這态度本身并不含惡意,聚集在一起後卻也不覺成了封鎖禁令。
一路走過“目光封鎖線”,席昭想,嚯,“我”還挺受歡迎,各位同學體貼“隔離初愈”特意送“我”一個清靜的修養環境。
他的座位在教室後排,空閑三天,桌面已經堆滿各種雜物,坐他附近的幾個學生立刻竄過來認領自己的東西。
“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就收拾……”
“哈哈哈,不好意思,就借放一下……”
那小心翼翼的,好似席昭下一秒就會抄起凳子給他們腦袋開個瓢。
席昭沒說話,由着他們演“戰地穿梭”,剛一坐下,眼前又站了個滿臉忐忑的beta女生,黑眸掃過她學生銘牌上的“G班-遲南雪”,思索片刻才想起她是本班班長。
“席昭同學,這,這是你沒來這些天的課堂筆記和作業,老師讓你最好周末前補完……”
女孩聲音越說越小,見席昭接過本子點頭道謝,連“不客氣”都忘了回就迅速跑開了。
她是beta,身邊朋友不管男女也都是beta,所以可能不太清楚alpha的聽力有多可怕,自以為放低了聲音,殊不知那些模糊議論全都飄到了席昭耳邊。
“吓死我了……他剛才竟然和我說了‘謝謝’……”
“拍拍不怕不怕啊……不是說……說他‘這裡’的問題發作直接回家了嗎……”
“瞧你們單純的……‘那裡’有問題都能進裡斯克林,他家背景肯定不簡單啊……”
“天呐别說了,萬一被他聽見那不糟了……”
“……未成年加精神有問題……buff疊滿了啊……”
……
所有閑聊在上課鈴響起時都得遁入沉默,班主任夾着一沓試卷走進教室,目光習慣性掃過全班,在席昭身上稍一停頓,但也沒多說什麼,幹咳兩聲開啟了日常唠叨。
“你們從初中部升入高中部,首先要改變的就是心态,再拿以前那種小孩子的想法來對待學習是會吃大虧的,月考差成什麼樣子心裡都有數吧,不能因為是G班就不好好學啊,都忘了期中分班大考了嗎?還想不想往前面升一升了……”
席昭聽了一會,發現不管在哪個世界,老師們的“教育話術”都高度統一後就把注意力收了回來,往課桌桌洞裡摸了摸,除了一堆試卷課本外還摸到了一個金屬小方塊——他的學生銘牌,上面刻着“G班-席昭”。
裡斯克林每年招生不多,采取嚴格的“分數排班制”,每個年級從A到G共有七個班級,自四年級開始,學生們在每學年期中期末都會迎來兩次分班大考,最後平時分和考試分權重疊加計算,成績由高到低被分入A至G班。
毫無疑問,A班學生是天之驕子中的驕子,他們享有裡斯克林最好的教育資源和生活上方方面面的便利,同時也面臨着其他班級的沖擊壓力——沒有誰不想進入A班,也沒有誰想離開A班。
與之相對,G班就是另一個極端了,一些家裡花大價錢或者找關系送進來鍍金的基本都彙聚在此,他們算不上纨绔,畢竟裡斯克林嚴格的校規下也不允許存在纨绔,但要說“野心”也真沒多少,畢竟家裡早就安排好了退路。
這種情況下,裡斯克林給了目标和資源,他們或許會試着沖一沖,但如果覺得太累了,又會慢慢躺回去,曆年學生統計中,G班都是流動成員最少的一個班級,比起卷生卷死的A班,堪稱提前進入養老院。
而原主,就是從四年級“分班制”開始,一直待在G班的人。
席昭翻了翻那些測驗試卷,基本沒有一張完整寫全了,分數也是相當感人,在他接收到的記憶裡,有些題目原主不是不會,但一下筆就莫名焦慮,最後筆迹都變得斷斷續續幹脆不寫了。
翻到末張,他指尖一頓,目光落至試卷空白處的一副小畫。
那是一扇窗戶,窗外關着一顆光秃秃的樹,繪圖的線條模糊,有些地方甚至細得看不到,猶如懸浮空中随時會斷裂的蛛絲。
一點氣浪拂過耳畔,席昭若有所感地扭頭,恰好林風穿過窗外,晃動一樹枝桠,盛夏枝葉繁茂,烈日灑在綠到發暗的葉面上,驟然泛起萬點金光。
風裡裹挾着熱浪,卷入室内吹動他的發梢,熱到空氣都有幾分扭曲的視線裡,他終于切身變為曾經坐在這裡的少年,明明眼前生機蓬勃,落筆卻隻剩幾葉滑稽,然後在耳邊窸窸窣窣的議論和窗外聒噪的蟬鳴中慢慢揉皺試卷。
席昭同學……
他摸了摸試卷卷起的頁腳,語氣頗有些意味不明:“你很寂寞啊……”
唰——
頭頂傳來紙張切割空氣的聲音,席昭擡頭,才發現要進行課堂小測了,前排給他遞試卷的男生微微張大嘴巴,顯然是聽見了他剛剛的自言自語。
想了想,席昭接過試卷,忽然從嘴角勾出一抹陰森森的弧度。
男生的表情一點點驚恐起來。
嗯,他想這位同學今晚絕對要做噩夢了~
……
下課前,席昭按照原主的水平填好了試卷,這個世界和他原來的世界其實非常相似,除了有關ABO六性的内容,基本常識和知識體系都沒有太大改變,班主任教的是英語,這對本來快要攻讀醫學碩士的席昭來說不算困難。
他頭疼的是“生物”。
天曉得席昭随手翻開生物書就看到“ABO基因遺傳”時沉默了多久,以前隻有男女兩種性别,學到基因遺傳變異就天天被那該死的果蠅折磨,夢裡都在高呼“豌豆花的花語是9331”,現在六種,他無法想象要在一個ABO大家族裡計算誰誰誰患“紅綠色盲”的概率會是多麼可怕的場景。
ABO世界的生物學家真是偉大。
把試卷遞給前排男生一起收上去,這倒黴孩子不知道腦補了什麼,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好不容易熬過上午,預備鈴一響立刻沖出座位,離開時還差點撞了腳趾。
席昭略感憂傷,怎麼一點幽默感都沒有呢?
裡斯克林午休時間很充裕,不想待在教室還能回宿舍睡個午覺,很快G班裡的學生都走光了,席昭有心想趁人少在教學樓四處裡逛逛,可剛一走出教室就有聲音遠遠隔着走廊喊他:“席昭,秦哥讓我喊你過去一起吃飯,他從外面訂了餐。”
秦文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