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車的葉片高高聳立，在微風中緩緩轉動，下面有人推着獨輪車，來來往往運輸面粉和小麥，磨坊主生意興隆，一派欣欣向榮。

穆青牽着段澤安走近風車，緊繃的嘴角看得出心情并不如天氣明朗，他們圍着風車的外牆慢慢踱步，最後在一扇小小的通風口處對停下，通風口爬滿爬山虎，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從遠處望去，斑駁的牆面被一層濃厚的綠色覆蓋，牆磚的縫隙被爬山虎的藤蔓和莖葉填滿，在陽光的照射下，綠葉閃爍着點點微光，與周圍樸實的小鎮風景相印襯，明明是陽光積極的綠色，因其濃墨重彩，無端瘆人。

他們的位置正巧處于風車背面，來來往往的居民腳步匆匆，假裝自己沒看見穆青。

段澤安大膽觀察他們，凡是接觸到他視線的人都眼神躲閃腳步加快。

每個人都如臨大敵的樣子，可憐又可笑。

不愧是穆青，威名遠揚。

可是，光靠威名會有那麼大的影響嗎？

段澤安回身歪頭打量穆青背影，身上雖然穿着粗糙的獵人服飾，由于身材和臉過于出挑，反而勾勒出幾分野性，身材瘦削，體型勻稱，出去當模特都綽綽有餘。

他垂眸看穆青與他交握的手，骨節分明，修長幹淨，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一定不會相信漂亮的如同藝術品一般手的人讓所有NPC聞風喪膽。

人不可貌相，老祖宗誠不欺我。

“應該是這兒。”

穆青習慣這樣的待遇，自顧自地松開手，撿起一根木棍将爬山虎挑開。

牆上都是爬山虎的莖葉，穆青皺着眉頭，有些無從下手。

段澤安了然，将匕首遞過去。

"用這個吧。"

段澤安手指捏住薄薄的刀刃，匕首的刀柄指向穆青，刀尖對着他自己。

很危險的動作，如果接匕首的人有心傷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穆青眉開眼笑接過匕首，不是全身心相信的人，不會将武器這樣遞給别人。

小同學心裡有我！

不知道穆青在笑什麼，段澤安也跟着笑一下，後知後覺發現他們的動作好傻，笑容短暫出現又被他收回去。

穆青了然：我懂，害羞了。

穆青動作利落，幾下就清理出一小片地方。

三個小洞赫然出現在他們面前，穆青将匕首還給段澤安，手指摩梭小洞。

數量沒錯，大小沒錯，位置沒錯，距離沒錯。

“這是我做的标記，凡是我去過的地方都會留下三個彈孔。”

“你來過，怎麼剛開始沒看出來？難道說副本變了？”段澤安問道。

“嗯，怎麼說呢，”穆青思考怎麼形容：“一部分變了，一部分沒變，我依稀記得這個小鎮之前叫做幸福小鎮，每個人嘴裡都在不停念叨幸福幸福，魔怔一樣，就像是上個副本，被神明洗腦的教徒，瘋狂崇尚幸福。”

“所有人舉止癫狂怪異，所以我印象很深刻，他們每晚定時拖走一個玩家獻祭，獻祭的對象是一個可憐的邪神。”

“可憐的邪神？”

穆青自己說的，神明的力量淩駕于副本中的所有人，為什麼說這個邪神是可憐？

神明會受制于人？

“我猜你在想，神明分明是副本中最強的存在，怎麼在我口中就是個小可憐了。”

穆青眼中滿是嘲弄，想起那個苦苦哀求他殺了自己的可憐“邪神”——

聖潔的白袍沾染污穢，高潔的神明被拉下神壇，燦爛的金色長發淅淅瀝瀝滴着鮮血，頭上麥穗編成的花環成為禁锢他的刑具，長出尖刺狠狠地紮進他的腦袋，他徹夜哀嚎卻無能為力，隻能任由他庇護的人們通過頭冠汲取他的力量。

痛苦……

絕望……

無法自救，痛不欲生……

神明的不死不滅成為壓在祂身上無法擺脫的詛咒……

或許為了報複，或許是為了減少痛苦，神明放棄掙紮，成為茹毛飲血，生吃人肉的怪物。

他依舊痛苦，隐入塵煙獨自品嘗痛苦。

反觀讓他痛不欲生的罪魁禍首，敲鑼打鼓歡呼慶祝他們的幸福生活，他們如往常一樣一遍又一遍強調自己有多麼幸福，贊美之詞不要錢地堆砌在他們親手毀滅的神明身上，是枷鎖，也是垂涎。

他們貪圖享樂，死都要追求幸福，而為他們帶來幸福的神明獨自承擔所有的不幸與痛苦。

後來穆青來到這裡……

“他是神明，硬生生地被小鎮居民逼成邪神。”

穆青并不能與祂感同身受，甚至覺得這個“不像話”的神明溫柔到窩囊。

“這麼說吧，這個神的食譜隻有素菜，小鎮上的居民嫌棄他隻吃素力量過于弱小，不知道哪個大聰明提出獻祭活人能提升神明的力量。于是他一個素食主義被迫日日接受生人獻祭，沒有緩沖地從吃青菜直接跳到到吃生人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