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幹什麼？”

一個陰恻恻的聲音冷不丁從段澤安背後冒出，段澤安立刻藏起吊墜，轉頭，是帶他們來這裡的老奶奶。

段澤安舉着手中的牛奶，一臉無辜地說：“我餓了，喝牛奶墊一墊。”

老奶奶沉着臉，混濁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段澤安，似乎看透他在說謊。

段澤安心理素質強大，他直直跟老奶奶對視，眼睛也是一眨不眨，好像誰先眨眼誰就輸了一樣。

“該吃飯了。”

老奶奶說話的聲音沙啞，聽起來是喉嚨裡塞着一團棉花，嘶啞而渾濁，像是一把生鏽的鋸子在木頭上來回摩擦，讓人很不舒服。

穆青早在他們對峙前就拿了冰塊回屋，美美繼續燙火鍋。

可惜門闆不太隔音，外面的聲音清清楚楚鑽進穆青耳朵裡。

穆青揉了揉耳朵，感覺耳朵受到極大的虐待。真虧NPC有這奇思妙想，明明跟他說話挺正常的，一跟玩家說話就整在死出，破鑼爛鼓的嗓子跟卡了百年老痰似的。

日落西山，浮躁歸于沉寂。

穆青單手撐着窗戶，另一隻手中搖晃罐裝汽水，神色淡然，晚風吹亂他的發絲，帶來陣陣涼意。

副本空間很大，不拘于小小一隅，從窗戶往外看，街道綿延看不到盡頭，兩邊盡是高大的建築，少許窗戶透出光亮，讓人恍然好像在真的人世間。

人世間啊……

穆青将手裡的汽水一飲而盡，空罐子輕輕放在窗台。

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去……

遊戲的玩家前仆後繼，冒着生命危險就是為了抓住一線生機活下去。

活着有那麼好嗎。

穆青這裡風平浪靜歲月靜好，閑來無事還在思考人生，絲毫不耽誤段澤安這邊雞飛狗跳，努力跟NPC鬥智鬥勇。

吃飯的地方就在大廳，飯桌上，老奶奶和老爺爺緊閉雙眼，雙手合十，虔誠地向他們的真主禱告。

“創造天地、賞賜萬物給我們的天父,我們誠心頌贊你的恩典,你用真理養活我們的靈魂,也賜下日用的飲食養活我們的□□;現在我們在用飯之前,向你感謝禱告,求你賜我們身體健康、平安喜樂、作你的好兒女,哈利路亞,阿們。”

說到“賜下日用的飲食養活我們的□□”時，王二悄悄對段澤安說：“我們吃的東西明明是自己種的、掏錢買的，吃飽飯應該感謝自己、感謝改良糧食的科學家，天天感謝主躺着不幹活不還是餓着嗎。”

“我也覺得。”段澤安小聲回應。

對于無神論者，信仰這個詞在他們看來僅僅是一個虛無缥缈的精神寄托，沒有實際好處，不過是為自己的各種行為找到冠冕堂皇的借口。

晚飯是普普通通鹹菜饅頭和白粥，齁鹹，噎人，寡淡。

鹹菜就像是一壇菜加了八十包鹽，鹹到發苦；饅頭不泡粥就要向王二一樣噎的脖子伸出二裡地；米粥看着普普通通，喝下去就像是洗了三年沒用炊具的涮鍋水，味道十分歹毒。

這是人吃的東西嗎？普普通通的材料做的如此别具一格，真是有實力。

而且，一頓飯至于搞出這些東西嗎？

而與他們吃一樣食物的兩個NPC面容陶醉，甚至眯着眼睛，一副十分享受的樣子。

晚飯在沉默中進行，挂在牆上的時鐘指針不停旋轉，咔嚓咔嚓，咔嚓咔嚓，一刻不停。

“晚餐時間結束，”老奶奶嘔啞嘲哳難為聽的聲音持續刺激段澤安他們的耳膜，“别忘記寫今天的家庭作業。”

“家庭作業？”

王二身先士卒發出疑問，收獲老奶奶不善眼神。

“不寫作業的學生都是壞孩子，以後長大也是社會敗類。”

王二：“……”

她好像在罵我而且有證據。

“你們的家庭作業都在書包裡，正好都是一個班，作業一模一樣，一天必須完成一份作業，十二點之前我要檢查你們寫的怎麼樣。”

“今天也要寫嗎？放假第一天能不能休息休息？”

小羅聲音稚嫩，照常說話慢吞吞的，張口問出的是所有人最關心的問題。

“今天讓你們休息明天肯定又找其他借口，一天寫一份作業多嗎？當學生沒有個學生樣，寫個作業推三阻四，開學時候怎麼辦？！以後怎麼辦？現在不寫作業，到開學知道晚了就來不及了……最後兩天熬夜補作業你們就不能了……天天就知道白天竄四方，半夜起來補褲/裆……”

老奶奶發火把所有人罵的狗血淋頭，不寫作業就是十惡不赦，長大了也是對世界毫無用處的渣滓。

“今天作業必須今天寫完，不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