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穆宅總算有些人氣。
穆青去書房一路上碰到七八個下人，全然沒有昨晚殺人放火都沒人出來的冷清勁。
穆青剛出門就碰到張哲宇，還以為他要數落他昨晚動靜太大，沒想到他就像沒看見穆青一樣，機械地走過去，穆青跟他打招呼也沒反應。
表情死闆、目光呆滞再加上動作生硬，穆青想不起疑都難。
穆青扶額，這麼看不起我？暗示的那麼明顯不就是讓我去找穆老爺嗎？
昨晚穆老二、道士全部确定死亡，唯一生死不明的隻有穆老爺一個，這是想讓我把穆老爺當幕後黑手？
穆青也是靈光一閃忽然想起到底在哪見過穆老爺。
穆老爺的身份說來也扯。
衆所周知，遊戲副本随機生成，不受時代、觀念、國家局限，設定也是随心所欲，一般不能代入常識。
穆老爺所處時代與目前相差不大，不過那時的他不是一方富豪，而是某個自稱皇室中人要複僻帝制的神經病的狗腿。
沒錯，就是要在軍閥混戰時期複僻帝制的神經病。
穆青過副本的時候神經病被人刺殺危在旦夕，穆青的任務是找到刺殺者。
後來發生什麼穆青也記不太清，以穆老爺見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後面沒發生什麼好事就對了。
穆老爺口中的主人不出所料就是那個神經病，依據他的推測，神經病就是現在的傲天。不過這神經病還真執着，死而複生還要當皇帝，夢裡也要穿龍袍。
小氣鬼隻自己穿，不給“親生”父親來一套，好歹在我肚子裡待幾天。
書房内，穆老爺悠閑品茗。
春日融融，落葉飛花，塵世一隅，一杯清茶，真真悠閑自在。
“咳！”
穆青重重咳嗽一聲提醒他來了，皮笑肉不笑：“費盡心思讓我過來，你想幹什麼？……請我喝茶？”
穆老爺慢悠悠将茶盞輕輕放在桌子上，一派從容，全然沒有之前被追殺的狼狽樣。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我不想聽。”
穆青冷冷拒絕，穆老爺自顧自回憶起來。
“很久之前我隻是一個副本的小啰啰……”
好嘛，聽過強買強賣，這怎麼還有強說強聽？
“這邊建議回憶過去去寫自傳。”
穆青氣笑了，搞那麼多事就是為了給我講故事？
“那次刺殺由于你的參與，王爺沒有挺過來。”
“嗯？怪我咯？”
穆青在穆老爺對面坐下，穆老爺将一個沒用過的茶盞放到穆青面前。
穆青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茶壺上，清澈透明的茶水緩緩流淌，傾瀉到杯中，輕嗅，茶香萦繞在鼻尖，沒有額外加料，放心喝下，味道濃郁醇厚，是好茶。
“我終日渾渾噩噩，沒有目标地含糊過日。某天，我終于清醒過來，發奮圖強，到處經商，好不容易打拼下偌大的家業……”
穆青放下茶盞，暗暗戒備，他明白穆老爺已經瘋了。
他隻是遊戲NPC，身份變化就像張哲宇一樣由主系統随機決定，他哪有機會和時間去發奮圖強經商？玩家過副本你出門經商？用腳趾頭想想都不可能。
“第一任夫人去世我娶了位續弦，她久久懷不上孩子着急，請道士做法。沒想到，喝完符水後她真的懷孕了！”
穆老爺講到這情緒激動，咬牙切齒，恨不得将道士碎屍萬段，将茶盞中的餘茶一飲而盡，平複好心情才繼續說下去。
“十月懷胎，生出一灘黑水！這傳出去我還怎麼做人！我去找道士算賬，沒想到他居然說這是我的報應！是我沒盡心輔佐王爺的報應！他騙我說他法力通天，引渡王爺借腹投胎，隻要我盡心盡力扶養他長大就可以恕罪。”
“夫人見生下來一灘黑水，留下遺物上吊走了，我被迫隻能答應道士。”
“之後我又再娶，看着她們被道士蒙蔽喝下巫毒水我就心如刀絞。”
“一個又一個鬼嬰出生後，王爺終于願意讓我補償他。”
“可是，在最關鍵的時候道士控制王爺，他要求王爺助他一臂之力修成邪術，王爺不肯，我偷偷将王爺藏起來。我趁道士修煉将他鎖在地下室，讓老二看住他，沒想到……沒想到……”
“是我對不住老二……”
穆老爺講到最後老淚縱橫，傷心欲絕的樣子真摯到虛僞。
“講完了？”
穆青把玩手中的槍，注意到穆老爺偷偷擡眼看他反應。
穆青冷笑：“還好你不是作家，你這回憶錄寫的漏洞百出，當作家真會餓死。”
“你說你是那個什麼王爺的狗腿子，又說沒盡心盡力輔佐王爺，我的老天爺，狗腿幹大事，小啰啰撐起一片天！王爺有這本事早就去詛咒生前的死對頭，再不濟去找罪魁禍首報仇，至于去找你這個名字都記不住的小人物麻煩？”
“你……”
穆老爺眼淚還沒擦幹，對穆青怒目而視。
“别生氣聽我說完啊，”穆青淡定喝兩口茶，清了清嗓子繼續說：“你第二個老婆懷的孩子是那個戴金鎖的吧？我見過他，性格還挺單純……我想想，你後來的夫人喝的安胎藥就是從他身上取的吧？”
“别問我是怎麼知道的，有些智障了，你們設計我喝過幾次别忘了。”
“說說道士，你說他強迫你？好好笑哦，你們狼狽為奸我勉強相信一下。他強迫你娶老婆生孩子的？還是說他強迫你把你二兒子的手指割下來做骨笛的？”
“你！你怎麼知道！”
穆老爺大驚失色，這些證據他都抹除掉了，穆青是從哪調查出來的！
“我不知道，詐詐你而已。”
穆老爺割掉二兒子手指純屬穆青猜測，穆青見到他時已經是“一灘”的狀态，而那個骨笛一看就是十幾歲小孩指骨，要想命令其他鬼嬰需要媒介，有血緣關系的指骨當然是最好的材料。
穆青所扮演的大兒子還有穆老爺身體都完好無缺，而穆老爺每任死于非命的夫人隻與其中一個鬼嬰有關系，所以穆青大膽推測二兒子剛生下來是一個人。
将人變成一灘黑水，想來道士功不可沒。
“你知道了又能怎樣？你能救他們嗎？你以為你是救世主嗎！”
穆老爺見謊話敗露絲毫不慌，譏笑穆青就算知道真相也無能為力。
“你想多了，我沒想當救世主。”
“把我拖下水當傲天宿體，那道士昨天設的陣法不單單有傳送吧？”
“那又如何？又不是我幹的！”穆老爺淡定喝茶。
“呵，現在還裝瘋賣傻？昨天要殺我獻祭的勁哪去了？你可别說昨天的道士不是你指使的，把我當傻子？”
“你知道又怎樣？玩家已經通關，系統已經監視不到這裡了，你想告發我，沒門！”
“告發你？”穆青好笑地指着自己，“你看我像那種人嗎？”
“那你想怎麼？調查真相？真相重要嗎？我把副本規則完全改變，隻要玩家死亡率控制在一定範圍就每人能發現……即使是你也無能為力。”
“哦，但是我為什麼要同情殺人犯？”
面對穆老爺激将法，穆青内心毫無波瀾，甚至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