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尖銳的棱角割着她的手心,另外一邊卻是完好無缺,兩塊九靈玉碰在一起,被雲潇的手握得微微發熱。
雲潇低着腦袋,就是不肯跟他對視,也不想再跟他說這個事情,她想跑,又掙不開司晟的手。
“小師妹,”司晟把她的肩膀扳過來,正視她的眼睛,“不管是什麼原因,他千裡迢迢來找你,就算你不信他,那你也要自己去問問前因後果,不然你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後悔錯過這次機會。”
“我不知道,”雲潇幾乎是瞪着他,說出來的話橫沖直撞的,“我隻知道你是師兄我是師妹,師妹應該聽師兄的,你都這麼說我要是不去的話不是讓我師兄很沒有面子。”
她作弊一樣給自己找了個借口,不願意承認自己想去的原因,把一切過錯責任自私的往司晟身上推。
俞北來找雲潇看到的就是這種喜聞樂見的場面,兩個人聲音大得像在吵架,他想退出去,但是雙腿卻不聽使喚地朝前走。
走到兩個人面前,他把那句在路上組織很久的話說出來,盡力在雲潇面前克服自己的結巴:“雲潇,謝...謝先生找你。”
他說話的時候看都不看司晟,好像他們身邊根本就沒有他這個人存在。
但是雲潇也沒有看他,這句話說完之後氣氛有點壓抑的沉默。
沒人想到會這麼快。
“我現在就去。”雲潇深吸一口氣,不管他們兩個人,扭頭就跑。
俞北看着她跑遠的背影,張了張嘴,他甚至沒來得及把接下來的話說下去就明白了。
她是被司晟那些話說動之後才肯去見謝循之,甚至他們剛才也不是在吵架,不是為别的,不是為他。
心裡有點說不出來的難受,俞北想他這輩子充其量也就是當一個跑腿的命,笨嘴拙舌,沒有左右别人決定的本事,現在話帶到了,也就沒他什麼事了。
“小北。”司晟叫住他。
俞北本來不想停,他不想跟他說話,不想聽他炫耀,在占有欲這件事上,男人大概有着相同的本能,可是不管他怎麼不服輸,他也還是想多了解雲潇的一點兒,她走的那個方向被他看得有點眼酸。
“你喜歡她,對不對?”司晟跟他看着同一個方向,他問得也很肯定,感情這種事是騙不了人的,更何況他們喜歡的還是同一個人。
那隻手抓過來的時候司晟沒有躲開,俞北抓着他的領子把他按在船沿,兩個人近乎對峙一樣的僵持着,他眼睛裡有着自嘲一樣的情緒:“對,我很早就認識她,我是喜歡她,你...你會同意嗎?”
我很早就認識她,那是隻屬于他們兩個人的,特别的記憶,俞北不是在跟他說這件事,他是在跟他強調。
司晟的領子被他收得很緊,這挑釁一樣的話讓他覺得自己也有點冒火,兩個人的位置忽然徹底調換過來。
“你說你很早就認識她,那你應該去問她,”司晟的聲音有點冷,“為什麼不敢?”
俞北的手指越收越緊,他覺得自己應該狠狠打他幾拳,他憑什麼有資格這麼說,他有什麼立場,但是最終他也隻是扯了扯嘴角。
司晟領口的那隻手松下來,他覺得自己幾乎笑出了聲,笑着笑着他又有點想哭,除了大哥以外的親人,這是他第一個朋友,第一個喜歡的姑娘,到頭來就是這樣的結果。
“她聽你的。”俞北很艱難的擠出來這幾個字。
“她隻聽你的。”俞北看着他的眼睛,把這句話又重複了一次。
司晟沒有說話,他的目光放得很遠,遠到讓人看不清楚他在想什麼,他試圖回想昭陽山以前的那些記憶,依然是什麼空白,什麼都沒有的空白。
于是四周就隻剩下俞北急促的呼吸聲,兩個人之間很安靜,靜得這樣的呼吸聲就像誰在哭一樣。
俞北知道他輸得很徹底,他說出來那句話就知道自己輸得徹徹底底,沒有翻盤的資本。
那小一段的風車碎片像是他記憶裡短暫的暖色,連帶着他卑微的少年時代都是金色的回憶。
他被謝蘇帶着在虞牧之野的草原上奔跑,雲潇跑在最前面,她手裡是高高揚起來的紙風車,風車随着她奔跑的速度飛快的旋轉。
“來呀來呀,”雲潇在前面大聲喊他們,“追到就給你們當禮物拿回去哦,小北,大哥,你們跑快點嘛。”
她身後是巨大的落日,她高高揚起的手,隻剩下那個紙風車還在旋轉,好像永遠都不會停下來,俞北看得有些新奇,鉚足了勁朝前跑,一把将她手裡的紙風車搶下來,高聲大喊:“我赢了!我赢了!”
“是啊,”雲潇撐着膝蓋歇氣,笑得燦爛無比,“你赢了,以後記得經常來看我啊。”
俞北回過頭,跟她一起撐着膝蓋,兩個人都快累趴下了,俞北喉嚨裡都是鐵鏽味,他不停地咳嗽,在咳嗽的間隙裡答應了她這句話,然後兩個人對視一眼,一齊指着遠處慢得像烏龜爬一樣的謝蘇哈哈大笑。
這些回憶都很珍貴,他的朋友,兄弟,親人,他難受的時候都可以一一的想,想着想着突然就有勇氣活下去,就像那個永遠不會停下來的紙風車一樣,不需要風也一樣可以轉。
雖然很多年後他知道這就是個騙人的小把戲而已。
他想這些事情的司晟就這麼看着他,人沉浸在回憶的狀态是很特别的,然後司晟就問了個稍顯奇怪的問題:“你是怎麼認出她的?”
“她有一個大哥,”俞北嘴角揚起一抹勝利者的笑容,“叫謝蘇。”